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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归墟之始(1/3)

凝固的黑暗。

粘稠,冰冷,像沉入地心深处被遗忘的沥青海。

每一次穿越,都是把灵魂从熟稔的躯壳里活生生撕扯出来,再粗暴地塞进另一个时间线正在溃烂的伤口。

骨髓深处无声地尖叫,每一根神经都在灼烧,抗议着这种对存在本身的亵渎。

然后,黑暗猛地被抽离。

光。

不是阳光,是燃烧地狱迸发出的刺目白光,混合着浓烟翻滚的铅灰,瞬间灼伤了凯恩的视网膜。

紧随其后的,是巨大的声浪。

建筑物倒塌的沉闷轰鸣,远处尖锐到非人的惨嚎,近处火焰贪婪舔舐一切的噼啪爆响,还有……风。

裹挟着焦糊皮肉、硫磺、以及腐烂有机物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味的风,狠狠灌满他的口鼻。

东京。

第三次冲击爆发前夜。

坐标确认。

凯恩单膝跪在冰冷粗糙的沥青路面上,膝盖撞击的钝痛真实而具体。

他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水,汗水混杂着飘落的灰烬,模糊了视线。

他抬手抹了一把,视野里呈现的,是地狱绘卷的复刻版。

扭曲断裂的钢筋如巨兽的残骨刺向污浊的天空,燃烧的建筑骨架在更远处喷吐着遮天蔽日的黑烟,将天空涂抹成肮脏的油彩。

空气在高温下剧烈扭曲,视线所及,只有残垣断壁构成的灰色坟场。

绝望的哭嚎、濒死的**、结构彻底崩溃的轰然巨响……无数声音汇聚成末日的交响,疯狂撕扯着他尚未从上次任务耳鸣中恢复的神经。

第四次任务。

代号“清洁工”



他低头,右手紧握着一个冰冷的金属圆筒。

哑光银灰,保温杯大小,沉甸甸的,仿佛凝固着亿万冤魂的绝望重量。

“潘多拉”



时间局档案里那个带来地狱的冰冷代号。

能在空气中以恐怖速度传播的神经蚀解病毒原型体。

此刻,它就在他手中,这个看似不起眼的金属囚笼里。

任务简报那毫无感情波动的合成音,如同冰冷的刻刀,再次在他脑海中自动回响:“坐标:东京,第三次冲击爆发前夜。

目标:确保‘潘多拉’原型及其研发者‘博士’在冲击波前彻底物理性湮灭。

操作窗口:倒计时一小时四十七分。”

一小时四十七分。

每一次时限都如同悬在头顶、精准滴答作响的铡刀。

他的左手下意识地探入外套内袋,指尖触碰到一块冰凉的金属。

他的怀表。

穿梭的凭证,也是他生命沙漏的具象化。

表盘覆盖着一层晶莹的、不断无声流泻的血色晶体沙粒。

时间,是他唯一能支付的货币,而每一次支付,都在他的存在上刻下更深的蚀痕。

凯恩猛地站起身,将“潘多拉”

紧紧揣入怀中,冰冷的金属紧贴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撞击一口无形的丧钟。

目标地点——东京大学深层生物隔离实验室——的坐标清晰地烙印在意识深处。

他必须在核爆倒计时归零前抵达那里,完成抹除。

奔跑。

在废墟与尸骸之间奔跑。

脚下的路早已破碎不堪,瓦砾堆积如山,断裂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钢筋构成了致命的迷宫。

浓烟灼烧着气管,视野里飘荡着死亡的灰烬。

他绕过一堵半倒塌的墙壁,脚下却猛地一滑,踩进了一滩粘稠、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深色泥泞里。

踉跄着稳住身体,目光扫过那滩污秽,瞳孔骤然缩紧。

污血和泥浆混杂的液体中,半埋着一张被揉皱、浸透的报纸。

发黄脆弱的纸张边缘卷曲着,沾满了污迹,但头版的照片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的眼睛。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头发略显花白,眼神锐利专注,背景是复杂的实验仪器。

旁边巨大的日文标题狰狞刺目:“救世主?

毁灭者?

中村博士‘潘多拉计划’引争议!”

中村博士。

这个名字,这张脸!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闪电般窜上头顶。

不是相似,是绝对的一致!

那眉骨的轮廓,鼻梁的线条,下颌的弧度……与纽约生物泄露事故的“元凶”

卡森教授、伦敦生态崩溃的“祸首”

埃文斯爵士、开罗能源核心熔毁的“责任人”

阿尔·萨义德博士……一模一样!

四次任务。

四个末日节点。

四个不同的名字。

同一张脸!

时间局那号称覆盖所有时空、精准无误的档案库……那张无形的巨网……难道存在一个如此巨大而荒谬的漏洞?

不!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凯恩用意志力强行碾碎。

时间局就是秩序,是凌驾于混乱之上的唯一真理。

质疑它,就是质疑他存在的基石,质疑每一次呼吸的意义。

可这张脸……像幽灵般死死纠缠着他。

一股深沉的、源于存在根基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粗重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尘埃和死亡的味道。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那荒谬联想带来的眩晕。

“平行宇宙……时间线扰动……”

他干涩地低语,声音在喉咙里滚动,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怀表在胸口冰冷地贴着,血色沙粒流泻的细微声响此刻却如同雷鸣,无情地切割着所剩无几的时间。

时间!

该死的时限!

凯恩猛地甩头,将那张报纸和那张脸从脑海里驱逐。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核爆的倒计时还在继续,潘多拉就在怀里!

他咬紧牙关,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在残骸与火焰的缝隙中,朝着目标方向狂奔。

时间在奔跑中被压缩、拉长。

避开燃烧的汽车残骸,跳过断裂的沟壑,绕开摇摇欲坠的楼体……肺里火烧火燎,双腿沉重如铅。

周围的景象如同快速翻动的血腥胶片:抱着焦黑婴儿尸体无声恸哭的母亲;被压在预制板下、眼神空洞望天的老人;一群眼神疯狂、如同地狱饿鬼般砸抢着倒塌便利店的人影……这一切都在无声地鞭笞着他。

怀表里的血色沙粒,流得越来越快。

终于,那栋标志性的建筑出现在视野尽头。

东京大学生物研究中心的标志性穹顶已塌陷大半,露出狰狞的钢筋骨架,像一只折翼的巨鸟。

但主体结构奇迹般地还算完整。

通往深层地下实验室的专用通道入口,隐藏在主楼后方一个不起眼的混凝土掩体下。

掩体的厚重合金门虚掩着,门轴扭曲变形,留下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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