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魍魉趁雨弄巫仪
何考赶紧上前行礼,李修远问道:“昨儿晚上刚收到你的消息,天没亮就又来找我,有什么紧急状况吗?”
何考:“倒没什么紧急状况,只是刚刚确认,逍盟有一位五阶夺情人海拉里来到了栖原,在暗中窥探与调查我,被我给惊走了…”
他介绍了一番刚才发生的事情,什么细节都没有隐瞒。
李修远似笑非笑道:“就为这事大半夜把我吵醒?你白天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再说了,有人调查你不是很正常吗,你这个人本身就很可疑啊!”
何考被李长老的话给噎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接。
李长老又问道:“难道有人偷偷看你一眼都不行吗?”
何考:“呃,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
李修远打断他道:“换个角度想一想,万一你是坏人呢?”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啊,何考反驳道:“您到底在帮谁说话,我怎么就成坏人了?”
李修远:“我没说你就是坏人,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想,万一有这个可能呢?
别忘了,暗中窥探别人的事,你也没少干,结果查出来不少坏人…但是没有查清楚之前,你怎么知道对方是坏人呢?”
何考一摊双手:“您老要是这么讲的话,那我就没话说了。”
李修远又笑了:“我只是告诉你,这事没什么稀奇,是你一直在面对的,也是一直要面对的。”
何考:“难道就这么算了,任由逍盟潜入东国的高手暗中对我搞小动作?”
李修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当然不能算了,但是说句实话,这是你的私事,至少暂时还是你的私事。
不论是谁遇到这种事,首先要想办法自己解决,若是解决不了,可以说明原委向宗门求助。
当然了,假如觉得情况可疑,及时向宗门报告并告知其他同门,是更稳妥的做法…那样如果出了事的话,至少宗门有线索可查。”
何考:“好吧,我现在就是向宗门报备情况,此人行迹十分可疑,宗法堂应该注意。”
李修远只是看着他笑而不语。
何考:“您老这么看着我干啥?”
李修远语气有些夸张道:“多谢你发现了这个情况,并及时告诉了我。一位五阶夺情人啊,好可怕的高手,宗法堂派谁去栖原调查呢,该不会是我老人家吧?”
何考:“哪能烦劳您老人家呢,我自己对付就行!”
李修远点头道:“嗯,很好!你既然明白道理,干嘛大半夜不让我睡觉?
你要知道,宗法堂只有七位长老,江长老如今闭关、梅谷雨就在栖原上班,还得有一名长老坐镇凤尾乡,能抽出身来的最多只有四人。
就这四个人,那是忙得很啊,随便冒出来一名五阶修士,就得派个长老亲自去盯着吗?还不知道人家是来干啥的,他吃饭、睡觉的时候,都得有一名长老在旁边看着吗?
你身为隐蛾又有五阶修为,而且本人就在栖原,人家更是冲你来的,这事该谁负责?
你搞不定想找帮手的话,可以去找梅闻化,也可以去求梅谷雨,他们都跟你住一个地方呢!”
何考小声道:“我只是觉得该跟您老打声招呼,有些情况不好跟别人解释清楚。”
李修远:“打招呼是应该的,但不用半夜把我叫到这里来。”想了想又叮嘱道,“小考啊,你迟早要证明自己能独挡一面,我们都在看着你呢。”
何考从龙鳞坡回到家中,坐着发了会儿愣,刚才的情况多少有些出乎预料,算是接连碰了两个软钉子。
按他的判断,胡卫东对这件事应该很在意,否则也不会那么快就把海拉里的资料整理好发过来了。
所以何考确定了海拉里的身份后,才会立刻通知胡卫东,其实是希望胡卫东来处理这个人,不料胡卫东虽表示感谢却无意出手。
胡卫东给何考提供情报支持,就已经看在双方有合作的面子上了。
然后何考又去找了李长老,则被这位尊长阴阳了一番,看来对他的反应不是太满意。
何考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当一个人弱小时要学会借势,借助更强大的力量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
几位老人家对自己深怀期待,平日也是呵护有加…久而久之,他不自觉便形成了某种路径依赖,发现什么情况不对立刻就会想办法摇人,而且总能摇来长老级别的高手。
这是典型的弱者思维、巨婴思维啊,不管遇到什么事,总以为会有高人兜底。
何考如今的修为已接近五阶圆满,可以说是诸长老之下的顶尖修士了,况且他还是隐蛾,有一身神出鬼没的神通。
除此之外,他还拥有落雨神剑、花开四季屏、蛾翼、照影镜、隐娥纱、万木回春阵盘等一堆法宝,攻守兼备、能打能跑、擅伪装可隐藏,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可是他的心态还没调整过来,仍带有一贯的弱者思维,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今已经是应该独当一面的强者,不能遇事就想着去抱大腿,他本人就是一条让别人抱的粗大腿了。
发现有情况不对劲,及时通知宗法堂是应有之举,但既非危急状况,事态也没超出他的能力范围,大半夜就把一位长老从被窝里拽出来,属实有点不分轻重了。
只是一名五阶修士行踪可疑而已,何考自己是干啥的,难道是个废物吗?如果连这种事都搞不定,那他也枉为隐蛾了。
何考很想解释,他并不是胆小怕事没担当,只是出于习惯性的谨慎…但是在李修远面前最终什么都没说,然后回来好好反思了一番。
仔细回想李修远刚才的话,其实这位长老还提醒了他一件事,一定要注意分寸,隐蛾虽擅长刺杀,但绝对不能养成凶残嗜杀的习惯,更不能有肆意妄为的心态。
逍盟弟子也拥有人身自由,来到栖原并不违法,在公共场合看他一眼更没什么,何考这个大活人还不能让人看了?
至于海拉里暗中调查他,还调查与他私下接触的可疑人员,这就有些犯忌讳了。既然何考有些秘密不方便让别人知道,那么他就自己去处理呗。
在栖原地界上,他还搞不定一个海拉里了?又不是最高议会组团杀过来了!
接下来几天就到了国庆黄金周长假,洞天建造的第一阶段工程已接近尾声,再有十来天就将告一段落。
何考把买好的渔具带进了飘彩洞天,与隐蛾门众人一起过了中秋,然后又悄悄去了高雪娥那里赏月。
何考也提醒了高雪娥,这两天有些状况,有可疑的高手潜入栖原,这两天要多加小心。
这段时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何考都会屏息凝神施展阴神追索之术,追索的对象就是海拉里,但始终没有成功,这说明海拉里并不在他的神识所及范围内。
须知何考如今的神识最远已可延伸到将近六公里,就这样居然还找不到海拉里,难道此人已经离开了栖原,追着米先生跑西京去了?
阴神追索是隐蛾门的独家神通,而非隐蛾的独有神通。比如迩疾和尚,隐蛾术突破四阶后也掌握了阴神出游神通,假如他将来修为突破了五境,同样能掌握阴神追索神通。
这种神通用来找人,既隐蔽又迅捷,难怪自古隐蛾门弟子就精通追踪与刺杀。
长假的最后一天,栖原还在下雨,这雨时大时小却始终未停,在十月初的时节比较少见,可见今年的雨水明显比往年偏多。
阴神出游也受环境限制,比如在烈日下就会有种被穿透般的灼伤感,虽不是绝对无法出游,但也会有所损伤、难以久持,阴雨天的感觉则要好多了。
雨天也有一个最大的威胁,就是惊雷闪电,假如运气不好,阴神甚至能被雷电击溃。所以隐蛾门自古祖师早有告诫,雷雨天禁止阴神出游。
最适合阴神出游的环境,其实是晴朗无风的月夜。
今天虽然在下雨,却没有打雷,所以何考还是决定试一试,原本也没指望能成功,下一瞬间阴神便直接飞了出去,他居然发现了目标。
海拉里出现在了何考的神识所及范围内,且显露气息被找到了。令何考更惊讶的是,这个地方他非常熟悉,居然是高雪娥住的碧树人家小区!
碧树人家是十年前落成的小区,开盘时号称园林化人居环境,其实就是绿化搞得还不错,楼前楼后种了一些花草树木,并点缀了一些小景观。
如今很多苗木已经长得比较高大茂盛,倒是真有几分碧树人家的景象。
两栋楼之间的绿化带里,修了一个长廊和一个小亭子,何考发现海拉里正坐在亭子里无聊地刷着手机,像是在避雨,由于周围花木的遮掩,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海拉里一头蓬松的偏棕色碎发,形容在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保养得很好,个子接近一米九。
何考的阴神飘在半空中的雨幕里,首先注意到的却不是他,而是高雪娥。因为这个地方,就在高雪娥住的那栋楼前面,何考可是经常路过。
项目组最近的工作非常忙,很多员工包括何考都到公司加班了。
但高总此时还没有去公司,领导嘛总是有些特权的,节假日又不像平时那样打卡…她下午会到办公室集中处理工作,有很多业务流程还需要她签字呢。
海拉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十有八九就是冲着高雪娥来的!
这帮坏人坏得各有特色,但又坏得异曲同工啊,怎么又盯上高雪娥了?何考还记得当年赵还真那伙术门败类,就曾绑架过高雪娥,企图查出隐蛾的身份线索。
何考随即又想到,要站对方的角度去思考,假如他是海拉里,怎么想办法刺探消息?
公司里有梅谷雨坐镇,海拉里肯定不敢直接露面刺探,否则容易把自己给搭进去,而且栖原分公司从上到下,还有一些人是需要注意的。
总经理钱固然是望气门的四阶衙役,不是很好对付。数字生命项目组黄泗,也有术门的背景,他是林青霜的弟子。
黄泗本人虽修为不高,却不是轻易能动的,动了他就会招惹林青霜,而招惹林青霜大概率也等于招惹了野凤凰。
那么将这条业务线上的人捋一捋,分管数字生命项目的副总裁高雪娥就成了一个最佳目标,黄泗、何考乃至梅谷雨都是她的下属。
假如能够控制高九娥,就等于掌握了这些人平日的动态,有助于刺探相关情报、策划某些针对性的行动。
在海拉里看来,高雪娥只是个普通人,身为五阶夺情人想控制她并不难,这么做虽有风险但是并不大,值得尝试,就算暴露了也容易脱身…
这就是何考站在海拉里的角度想到的理由,但他还不清楚海拉里具体会怎么做,于是短暂地收回阴神,从座位上起身去了停车场,躲进了自己的车中。
然后他又一次阴神出游来到碧树人家小区,就在半空中默默地观望。
下午三点钟左右,高雪娥终于出门了。碧树人家小区有一点设计得不好,就是停车场并不直接修建在居民楼的地下,还要出楼走一段路才行。
小区内的步道铺的是那种环保地砖,有些路段已经积了水,高雪娥走过时微微踉跄一下,紧接着就稳住了身形。
有一段路不知是修管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地砖被起开了,露出了沙石泥土,她的一只鞋突然陷了进去。
好歹也是一名二阶术士,她并没有因此崴到脚,向前调整一步便站稳了。
脚出去了可是鞋却留下了,她光脚踩在了泥地上。她原本是穿袜子的,那种刚到脚踝的小丝袜,拔脚的时候袜子居然也留在了鞋里。
只是一个小意外,并没受什么伤,高雪娥把鞋拔了出来,转身回家又换了双鞋和袜子,继续出门上班了,并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
何考很纳闷,他以阴神的形式飘在雨丝中,观察得并不是很真切,不确定刚才那个意外是不是海拉里动的手脚。
假如此事真的与海拉里有关,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高雪娥再次路过泥土路段时没有再出状况,从旁边稳稳地绕过去了,直到她离开之后,海拉里才站起身走出了绿化带。
他走的就是高雪娥刚走过的路,走到同样的地点时,同样是右脚发生了同样的事情,鞋陷在了泥里,光脚向前迈出了一步才站稳。
高雪娥方才光脚在泥地里踩了一个脚印,脚印里此刻还有一滩积水,海拉里的脚踩在了同样的位置,脚印覆盖了原先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