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白鬼由来
最最重要的,当然玉琼中的那些瓶瓶罐罐。
裴夏没有多想,先拿了两瓶养灵丹。
这些都是他在长鲸门的时候炼制的,其实数量也不算多,毕竟那时候也没想到会这么有用。
裴夏拿的时候快速清点了一遍...
黑雾凝形,如墨云压顶,翻滚不息。那轮廓初时模糊,渐渐清晰,竟与冯天有七分相似??同样瘦削的面庞,深陷的眼窝,左颊一道旧疤自眉骨斜划至耳垂。它没有五官,却让人感到一双眼睛正穿透虚空,死死盯着冯天。
“你不是他。”黑影开口,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低语,重叠成一种令人颅腔震颤的嗡鸣,“他是懦夫,封我于骨,葬我于土。而你……只是个残渣。”
冯天喉头一甜,差点呕出血来。瘤骨刃在他掌中剧烈震颤,几乎要脱手飞出。那滴悬浮的血猛然炸开,化作细密血雾,被黑影缓缓吸入体内。刹那间,黑影身形暴涨一圈,猩红符文在体表游走如活蛇。
“它是想吞噬你。”姜庶咬牙提醒,额角青筋暴起,“这剑本就是封印之物,如今封印松动,宿主意识复苏,自然要夺回躯壳!”
裴夏踉跄后退两步,捂住耳朵:“钟声……还在响!第九声没停!”
果然,那九响钟声并未终结,最后一声拖得极长,如同哀乐不绝。高塔四周的地脉根须疯狂抽搐,将整座石塔缠绕成一座血色茧房。赤翎卫纷纷跪地,双手抱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们的皮肤下竟有东西在蠕动,仿佛体内长出了新的血管,正逆向生长,直冲脑门!
红氅将领仰天怒吼:“以吾魂饲瘤,启祭路千重!”话音未落,他双目爆裂,两道黑线自眼眶钻出,缠上高塔。他的身体迅速干瘪,像被抽空精气,最终化作一具枯皮,随风飘散。
“他们在献祭自己!”姜庶脸色惨白,“用活人魂魄唤醒地脉瘤的主意识!而这黑影……就是当年被封印的‘病武祖胎’!”
冯天耳边轰鸣不止,脑海中碎片纷至沓来:
??白衣剑客立于尸山之上,手中断剑插进胸口,剜出一团跳动黑肉,封入少年胸膛。
??“从今往后,你便是剑,剑即是祸。若有一日它苏醒,你就亲手斩了自己。”
??荒原血雨,万人跪拜,呼唤“瘤神降世”。
他终于明白。
瘤剑门并非正道宗门,而是远古邪修遗脉,信奉“病痛即力量,苦难生真灵”。他们认为世间最纯粹的力量源于极致的痛苦,于是以自身为炉,炼化疾病、创伤、怨念,铸就“病武之道”。而地脉瘤,正是他们试图凝聚天下怨毒所孕育的终极兵器??一颗能腐蚀天地灵气、令万法崩坏的“灾厄之心”。
师父临终前将这颗心封入他的骨骼,让他带着瘤剑逃亡。可他失忆流落江湖,成了人人喊打的散修,直到今日,被齐三癞子的执念引动,才一步步揭开真相。
“所以赵北石写的遗书,也是你师父安排的?”姜庶忽然问。
冯天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他缓缓举起瘤骨刃,剑身上的肿瘤凸起一颗颗裂开,渗出乌黑脓血,“这把剑认主,只认一个愿意承受万般苦痛的人。而我现在……比谁都疼。”
话音落下,他猛地将剑尖刺入自己大腿,旋即拔出,横扫向前!
一道灰红色剑气破空而出,撞向半空中那团黑影!
“轰??!”
气浪掀翻十丈内所有根须,黑影被劈得扭曲溃散,但眨眼间又重新凝聚。
“蝼蚁。”黑影冷笑,“你以为这点痛就能驾驭我?我吃过千军万马的哭嚎,饮过百城焚灭的怨火!你这点伤疤,连饲料都不配!”
冯天不语,反手一刀割开手臂,再一刀斩向肩胛旧伤,鲜血淋漓洒地。每一滴血落地,瘤骨刃便嗡鸣一声,剑身红纹更盛一分。
“你在干什么?!”裴夏惊叫。
“喂剑。”冯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它饿了。而我……正好是个装满痛苦的袋子。”
姜庶忽然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决然:“你也知道,这种力量一旦放开,就会失控。你撑不了多久。”
“我知道。”冯天咧嘴一笑,嘴角溢血,“所以我只需要够久??久到能把它重新钉回地底。”
他猛然跃起,脚踏一根断裂的塔基石柱,借力冲天而起!瘤骨刃高举过头,剑身已完全变成暗红色,表面浮现出无数人脸,皆在无声尖叫。那些是被他斩杀之人残留的执念,是齐三癞子的怨毒,是他三年来日夜煎熬的梦魇,全都被这柄剑吸收、发酵,此刻尽数释放!
“师父!”他怒吼,“你说我是剑!那我就做一把砍向命运的刀!”
剑落!
一道撕裂夜幕的血光贯天而下,正中黑影核心!
“啊??!!!”
黑影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啸,整个高塔剧烈震颤,符文大片剥落。它的形体开始崩解,黑雾四散逃逸,却被瘤骨刃散发的无形场域牢牢束缚,硬生生拉回剑锋之下!
但冯天也好不到哪去。
他从空中坠落,浑身骨骼噼啪作响,七窍渗血。那一剑不仅耗尽了他的力气,更是在燃烧生命本源。他的右手已经发黑,指尖脱落皮肉,露出森森白骨??那是瘤剑反噬的征兆,当使用者无法压制剑中意志时,便会逐渐被同化为一具行走的“病骸”。
“冯天!”姜庶扑上去接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别碰我!”冯天喘息如风箱,“我身上……已经开始烂了。”
果然,他脖颈处浮现出一条紫黑色脉络,正缓慢爬向心脏。那是“瘤毒”,传说中病武之道修行者的最终归宿??全身器官畸变,血肉化为培养怨念的温床,最终成为新一代的地脉瘤寄主。
裴夏颤抖着掏出一枚丹药:“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清心露’,能镇邪祛毒……”
冯天苦笑:“没用的。这不是普通的毒,是命定的债。”他望向尚未完全熄灭的高塔,低声问:“那东西……死了吗?”
姜庶凝视着空中残存的黑雾,摇头:“只是被打散了意识,地脉瘤的本体还在地下。只要还有怨念供养,它迟早会回来。”
远处,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
然而那光竟是淡红色的,照在大地上如同薄血铺陈。
“天亮了。”冯天靠在断墙上,声音虚弱,“可这个世界……好像更黑了。”
就在此时,地面微微震动。
一道裂缝自高塔底部蔓延而出,直达三人脚下。从中升起一块石碑,通体漆黑,上面刻着一行古篆:
**“病武不灭,薪火相传;持剑者亡,执念长存。”**
姜庶瞳孔一缩:“这是……瘤剑门的誓碑!传说只有当代传人濒死时才会显现!”
冯天望着石碑,久久不语。良久,他艰难起身,拖着瘸腿走过去,用瘤骨刃在碑底划下一字??
“续。”
一字落下,石碑轰然碎裂,化作粉末随风而去。与此同时,他体内某处传来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枷锁断了。
“你做了什么?”裴夏问。
“改了门规。”冯天抹去嘴角血迹,“以前说‘持剑者亡’,现在我说??‘持剑者,当斩尽伪善,哪怕自己也沦为恶鬼’。”
姜庶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你打算去哪儿?”
“北师城。”冯天抬头看向远方,“既然赤翎卫来自那里,说明他们早就知道地脉瘤的存在。我不信整个北师城都是帮凶,总有人不愿看见人间成地狱。”
裴夏握紧拳头:“我也去。”
“你不需要。”冯天摇头,“你该回家,把你爹娘从这场乱局里带走。接下来的路,沾血带疫,不适合活人走。”
“可我已经吞过人油培元丹了!”裴夏怒吼,“你以为我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夜里闭眼就是齐三癞子说的话,是我吃的每颗药丸都在肠子里融化成毒液!我不是娇小姐,我是猎户的女儿,我会射箭、会追踪、会剜兽心!你要去烧庙,那就带上一把柴!”
冯天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终于点头。
姜庶叹了口气:“看来我也走不掉了。云岭派的情报网需要活口传递消息,而你们俩……明显都活不久的样子。”
三人相视一眼,竟同时笑了。
笑声未歇,忽听得山道尽头传来蹄声阵阵。
一队巡夜兵卒打着火把赶来,领头小吏远远喝问:“何人在高塔闹事?速速束手就擒!”
冯天眯眼望去,却发现这些兵卒眼神呆滞,步伐僵硬,脖颈处皆有细小红点排列成环状纹路??正是“牵魂蛊”的标记。
“齐三癞子死后,蛊虫转移了宿主。”姜庶低声道,“有人在远程操控全镇百姓。”
“那就别怪我们……得罪整个汜水镇了。”冯天抽出仅剩的两枚金红长针,插入腰间玉瓶蘸取人油膏,随即甩手掷出!
长针燃起碧绿火焰,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钉入两名兵卒咽喉。刹那间,他们体内窜出细小黑丝,挣扎几下便彻底静止。
“这是控针术的逆向引爆。”姜庶解释,“用怨油点燃蛊虫神经,让它们自噬。”
更多兵卒涌来。冯天不再恋战,低喝一声:“走!”三人转身疾奔,沿着山脊小道逃离镇区。身后火光冲天,喊杀声此起彼伏,却无人追出十里之外??仿佛有一道无形界限,将灾难困于镇中。
翻过三座山岭后,天已大亮。
他们在一处山涧停下歇息。冯天撕开衣襟清洗伤口,发现大腿上的腐肉正在缓慢再生,新长出的皮肤布满细微瘤状颗粒,触之微温。
“它在改造你。”姜庶蹲在一旁观察,“你的身体正在适应瘤剑。”
“或许不是改造。”冯天喃喃,“是融合。”
裴夏默默递来水囊,忽然问道:“你说你是瘤剑门最后传人……那这个门派,到底有多少人?”
冯天望着溪流倒影中的自己??苍白、憔悴、眼窝深陷,像一具行走的尸体。
“曾经三千。”他轻声说,“后来只剩师父和我。再后来……只剩这把剑。”
溪水潺潺,映着天上红日。
谁也没注意到,下游水面泛起一圈涟漪,一只枯手缓缓浮出,五指蜷曲,掌心赫然烙着一个“北”字印记。
而在北师城深处,一座地下密殿之中,十二名黑袍人围坐圆阵,中央悬浮着一面铜镜。镜中画面正是冯天持剑站立的身影。
为首老者缓缓开口:
“找到了。‘容器’醒了。”
“是否启动‘归鞘计划’?”左侧一人问。
老者沉默良久,终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