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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即便绽放,夏日也将告终」(2/4)

清澈,凛然,像冰块撞击的独特嗓声自空气中飘曳过来,声音的主人转过脸。

烟花在头顶绽放,她将表情躲进阴影里。

“前脚还在宇治上神社,怎么后脚就跑到大吉山了。”

真澄一边喘着疲惫的粗气,一边靠近凛音。

“简直莫名其妙啊。”

“……既然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还要来。”

从那具身躯里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全然不像凛音平时的语声,像是被扼紧喉咙,从声带里挤出来似的,令人心焦。

“你在说什么啊,听起来更莫名其妙了。”

渐渐平息汹涌的呼吸后,真澄定定地凝视她,“这些都不重要,你先把脚伸出来,让我看看。”

“……”

凛音歪着头,表情扭曲有话难说,被浓浓的阴影掩盖。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让我看看你的脚有没有受伤。”真澄慌张地解释道。

刚才跑过来太累,大脑的氧气被肌肉给分配走,说出口的话完全不经思考。

“不用你管。”

她的语气似乎异常冰冷,真澄一头雾水的同时不断靠近。

“到底是怎么了?你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他挠了挠头,在困惑中挣扎。

“不过这个先放一边,我出来之前带了药水,心里期望派不上用场,结果还是用到了,不知道这算是不幸还是……”

“吵死了!”

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眸瞪得大大,凛音张开唇瓣,高声打断他的自说自话。

“莫名其妙的是你才对吧?还有麻美姐她们也是,离开了一会儿,就挨个发消息关心我,害我不得不回复你,本来想用位置让你知难而退,结果居然一直追到这里,你到底是有多闲啊!”

“为什么非要关心我!你们五个人在祭典上自己也玩的很开心吧!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冷落到花火大会结束不好吗!”

“吵死了!烦死了!到底是怎样啊!”

急切的喊叫声响遍了附近的山林,惊走偷听的飞鸟和小动物。

真澄目瞪口呆地眨了眨眼。

一直以来,神代都给他以冷静克制的形象,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尽管偶尔流露出惹人怜惜的脆弱,但这个样子,还是头一回见。

完全将她以前的人设和形象颠覆了个遍。

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19岁女大学生,蛮横不讲理地发脾气的样子吧。

真澄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凛音的表情冷下来。

“因为你刚才的话完全不讲逻辑啊,一起出来看花火大会,朋友去买东西迟迟不回来,发消息询问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还有,就算想一个人独处,不想被关心,也不至于一路从神社一直躲到大吉山吧?”

真澄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要是我没及时赶到大吉山,你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这里应该是宇治最高的地方了吧,难道说是天岩户?”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好做一回天手力男神了。”

(注:出自古事记的神话:因为太阳女神天照躲进天岩户,全世界黯淡无光,众神于是在天岩户外载歌载舞,好奇的天照开了一条缝偷看,被天手力男神趁机拽出来。)

“……”

神代凛音先是冷若冰霜地凝视着他,片刻后,她的视线坠落地面,纤长的眼睫微微震颤,低垂的刘海在脸上烙下忧伤的阴影。

“……我又不是神明大人。”

“可我也不是什么天手力男神。”

真澄调侃地笑了:“只是神户一个普通的咖啡师而已,而你,则是我的店长。”

“……”

“脾气也发完了,现在能让我看看受伤的地方了吗?”

“……”

黑发少女沉默不语,视线在空气中彷徨,穿着木屐,脚步踉跄地在展望台的长椅上坐下。

“哎,还真狼藉呢。”

真澄用手电筒照明后观察,旋即装模做样地大叹了一口气,“伤成这个样子,要处理起来很麻烦了。”

“我又没拜托你帮我。”凛音蹙眉:“反正都是我自作自受……嘶!”

她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乱动。”

真澄轻轻托起她伸过来的脚,修长纤细的曲线透着女孩子的柔美。

体温微微泛凉,就像刚从浮出水面出来的人鱼,冰滑冰滑的,感觉在握着一枚被琼浆滋润过的软玉。

而在这白嫩光滑的肌肤之上,被带子勒出的深红痕迹,以及好几处与木屐摩擦破皮的血污,都让人无比怜惜。

“要上药了,忍着点痛。”他轻声说。

“这点痛完全不算什么……唔。”

凛音咬紧下唇,隐忍疼痛。

真澄下意识地放轻动作,心里清楚,这个女生,并非对疼痛有着更强的耐受能力,只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想着只要心脏表面所有柔软的地方都受过伤,结上一层厚厚的痂后,就可以不再畏惧疼痛,但真有这么容易吗?

“可以和我说说吗,发生的事。”

真澄轻柔又认真地在红肿的患处涂抹药水,她的肌肉很紧绷,似乎是抬脚的缘故吧,肯定也与心事有关。

“……我不想说。”

“哎,可是我还挺想听的,就当打发沉默吧,好吗?”

凛音恶狠狠地瞪视了她一眼,可旋即又偏过螓首,眼神柔和下来,柔情似水,真澄从未见过她如此温柔的眼神。

少女悄然叹息。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噩梦?”

“不是。”她轻轻地摇头,眼睫如蝶翼般颤动:“算是美梦吧。”

“我梦见11岁的盂兰盆节那天,父亲从福利院接我去看花火大会,给我过生日。”

“我们又回到了群马县的神代神社,一起平静地生活,然后我慢慢长大。”

“……快要梦醒的时候,母亲似乎也回到了我身边。”

“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凛音娓娓道来的语气太过温柔,可语气里却藏着一根细细的刺。

听在真澄耳中,是十分悲哀的声音。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今天在车上打瞌睡的原因吗。”

他的动作和力度已经尽可能放轻,好似蝶落蕊心的一霎那,却依旧让浴衣上的紫丁香花轻微震颤。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乱朝你发脾气的。”

冷静下来的凛音再次开口道歉,就像当初,在六甲山上那个春夜一样。

“你真的很爱反省自己。”真澄笑起来:“不过这个时候,不需要说什么抱歉的。”

“是吗,那……”凛音回想着以前与真澄打交道的过往:“谢谢?”

她用试探性的语气说道。

“也不需要。”

真澄摇头:“这个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

他的回答让凛音一时半刻无言以对。

雪白的喉咙不知所措地微微震颤,少女心烦意乱地叹了一口气。

“抱歉,只有这个我做不到。”

凛音稍微别开脸,看向大吉山下热闹的街道,热闹的祭典。

“我其实以前是可以笑出来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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