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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妖邪(1/2)

出了雍州府衙,午后的日头有些晃眼,但陈光蕊心头却一片冰冷。

街头的混乱仿佛还在眼前,报官只是走个过场。

雍州府的官吏面对兵部尚书李靖,恭敬异常,处理得滴水不漏,但那份公事公办的漠然,让陈光蕊心底寒意更甚。

尤其最后,那负责接待的府尉得知陈光蕊是新科状元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李靖的眼神更复杂了,带着一种“贵人事多”

的了然。

李靖也只是拱拱手,叹了口气,那叹息里的意味,陈光蕊听得明白,既有对他状元身份的意外,更有一丝身处漩涡的同病相怜。

玄武门的风暴来得太急,太猛!

他这个在太子与秦王之间摇摆的宿将,大概刚得到点风声,权衡利弊,还没来得及彻底倒向一方或者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冲动”

,政变就结束了。

结果呢?

两边都不待见他。

秦王党嫌他不够忠诚投靠得晚,太子党则可能恨他袖手旁观。

两头不靠,处境尴尬如履薄冰。

所以今天这刺杀,才会让他觉得是冲着自己来的。

陈光蕊低头走着,状若平静,目光却如同无形的细针,扫过街边每一个摊贩、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

张昌龄前脚刚被自己忽悠到殷府求亲,事情还未必开始, 自己后脚为了保险,出门就去了大兴善寺,结果刚走到半路就遇刺…… 这精准的时机掐得太死!

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意图呢?

唯一能泄密的就只有袁守诚和泾河龙王,但是陈光蕊知道,这两个人都不可能泄密。

唯一的解释:自己一直被盯着!

像被蛛网黏住的虫,一举一动都在某个暗处眼睛的注视下,只要有不对的举动,就会出现意外,阻止某些事情发生的苗头。

想到这里,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紧了他的心脏。

是谁在监视?

监看到了什么地步?

连自己临时起意去大兴善寺的行程都一清二楚?

他强装镇定,手心却被冷汗濡湿, 官府的衙役、街边的贩夫走卒、客栈的小二掌柜,似乎每个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甚至怀疑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那双监视之眼的一部分。

周围的喧嚣人群,此刻在他眼中仿佛都蒙上了一层可疑的阴影。

“……陈状元?”

李靖的声音打断了陈光蕊的思绪。

“嗯?”

陈光蕊抬眼。

李靖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探究, “适才在府衙内听你言语间要去往大兴善寺?

不知所为何事?”

他顿了顿,“某观你年纪轻轻,身负状元功名,正是报效朝廷之时,为何要入那佛门清净地?”

陈光蕊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并非真要遁入空门,只是想于大兴善寺暂挂个‘清信弟子’之名,带发修行一段时日,磨磨心性罢了。”

他含糊其辞,心里想的却是那桃花劫。

“清信弟子?”

李靖浓眉微挑,显然有些意外,随即略带不赞同地摇摇头, “当今陛下崇道,尊李老君为祖,道法方为显学。

你若真有心寻个清净之地修身养性,为何不去道观?

国朝的玄都观、清虚观皆是不错的选择。

佛门……”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在皇帝以老子后代自认的李唐天下,当官的跑去拜佛,多少有点不合时宜。

陈光蕊露出一丝苦笑,巧妙地避开了李靖目光中的深意, “佛门也好,道门也罢,不过是挂个名头。

可能过不了几日,心意改变,便又出来了。

权宜之计罢了。”

他的确在打太极,但也透露出自己并非铁心向佛。

就在这时,一个雍州府的小吏快步从衙门里追了出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疑和仓惶。

他跑到李靖与陈光蕊近前,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动什么似的, “李尚书!

陈状元!

事情……有些怪!”

李靖和陈光蕊同时停步,看向那小吏。

小吏咽了口唾沫,急促地说道, “卑职奉令去核对那两名刺客的身份来历……刚刚查到!

那两人……那两个凶徒,根本不是江湖中人!

就是城外庄子上最普通不过的农户,老实巴交的,连拳脚功夫都从没学过!

今日清晨还在田里干活,邻里都看见了的!

根本……根本不可能是行凶的高手啊!”

“什么?!”

李靖虎目圆睁,失声惊问,“这如何可能?!”

他那柄饮血的剑还历历在目,那两个刺客凶狠凌厉的招式仿佛还在眼前!

那是正儿八经搏命的一流好手!

怎么可能是一点武功不会的农夫?

陈光蕊也愣住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某种可能。

小吏擦着汗,声音更低了, “更、更古怪的是,就在……就在卑职查明他们身份,派人去庄子找他们家人询问时……派去的差役回报说,这两个人清晨还在田里干活,刚刚同家人进城来卖菜,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家人还以为他们去哪里解手,没想到就出了这么个事。”

平地消失?!

李靖脸上的震惊瞬间化为一种骇然!

他和陈光蕊都是亲身经历过那场短暂而凶险搏杀的,那两人悍不畏死、手段狠辣,绝对是身负几十年苦功的高手无疑!

可官府查证的结果,竟是两个不会武功的农夫?

而且还在干活时突然消失了?

这完全颠覆了常理!

谁能在瞬间将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变成能刺杀当朝名将和状元的一流杀手?

这是何等诡异恐怖的手段?!

巨大的荒谬感和无法理解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两人的咽喉。

热闹的街头似乎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粗重的呼吸声。

陈光蕊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忽然笑了出来,笑声干涩,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甚至有些荒诞。

“呵呵……李将军,”

他轻轻开口,目光扫过李靖铁青的脸,又望向那繁华中透着阴冷的长安城, “你说这怪事……难不成是……妖怪上了那两个农人的身?

让他们有了本事?”

他这话看似玩笑,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一层窗户纸。

李靖的眼神骤然一凛,刚才的惊怒和不解迅速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凝重。

他没有立刻反驳,反而重重点头,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妖怪……”

李靖的声音变得粗粝,带着一种久远的沙场回忆, “……寻常妖怪,的确不敢来这天子脚下、帝王气运鼎盛之地作乱。

南瞻部洲,人王坐镇,万邪辟易!

但……”

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长安的繁华,看到了某些被遗忘的角落。

“……这不代表世间就没有此等妖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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