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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插翅也难逃了(1/2)

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要钓鱼?!

日头刚爬过屋脊,驿馆里便弥漫开一股沉重的气息。

陈安捏着两颗珍珠,指尖冰凉,脑子里回响着驿丞的话语和榜眼张昌龄仓惶逃走的背影。

金吾卫的屠刀已砍向东宫旧臣的头颅,魏征怕是下一个!

自己和兄长昨天就去魏征宅第拜访了,现在长安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们怕是脱不了干系了!

这时候,你还要去钓鱼???

“哥!

咱们……”

陈安刚闯进房门,就见陈光蕊已收拾妥当,神情平静得有些诡异,手里竟提着一根简陋的鱼竿。

“收拾一下,去泾河边。”

陈光蕊说着,目光扫过陈安惨白的脸,似乎没看见他满眼的恐慌。

“钓……钓鱼?!”

陈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得说话都磕绊起来, “都、都什么时候了!

那魏洗马……说、说不定这会儿……人头都、都挂上菜市口了!

咱们不、不想想活路,还、还钓鱼?!”

他急得额头冒汗,又不知该如何才能说服这向来有主意的兄长。

脑子里的念头纷乱如麻。

那两颗大珍珠,或可去房杜二位门前试试?

哪怕砸不开门,送到孙伏伽那里疏通关节也好过坐以待毙啊!

这个时候该动起来了!

“慌什么?”

陈光蕊打断他,目光淡淡扫过陈安焦灼的眼,那平静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非你我在此坐卧不安便能改易分毫。

倒是这泾河的金鲤,今日须得钓上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

还想着钓鱼呐!?

“可……可是……”

陈安还想再劝,对上陈光蕊那双沉静的眸子,后半截话又咽了回去。

他认命地垂下头,攥紧了拳头,闷声道, “行吧,哥你说去哪儿,我就陪着。”

两人刚踏出客房门口,那个瘦得像竹竿似的驿丞便幽灵般闪了出来,脸上挂着假笑,手上却捧着一卷册子和一支秃笔。

“陈状元,留步,留步。”

驿丞佝偻着腰,姿态卑微,眼神却带着迫不及待的疏离。

“驿丞有事?”

陈光蕊停步。

驿丞将册子在手上摊开,上面是墨迹未干,一看就是今日刚写的,他指着最下方一个新写的小框, “哎,瞧我这记性!

差点忘了规矩。

按兵部驾部司上月新颁的驿例,凡‘留居待授之官’,每日用度须经本人签押确认,账目日清月结,才好核销。”

说着,他把笔往前一递:“状元郎您是识文断字的贵人,劳烦在这‘房饭支用’栏下画个押?”

这突如其来的“规矩”

,让陈安血直往头上涌。

他几步上前,瞪着驿丞,眼中几欲喷火, “昨日怎不见这签押?

那榜眼张昌龄怎么不签?

分明是你这老倌儿看风头不对,急着和我们撇清干系!”

驿丞被陈安的凶相吓了一跳,后退半步,脸上笑容僵硬,强辩道, “陈小郎君息怒!

规矩就是规矩……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这不是……太子旧臣那档子事……咳,驿站也怕沾惹是非嘛……”

他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陈安,也不敢看陈光蕊的脸,只把目光死死黏在那账册的新框上。

这“签押”

哪是什么新例?

不过是他揣摩着长安风声、想着自家饭碗,临时起意的“保命符”

,生怕陈光蕊这“投机”

太子旧臣的新贵一旦被株连,牵连到他这小小的驿丞头上。

陈光蕊伸手拦住了要发作的陈安,神色平静得近乎淡漠。

他接过驿丞手中那支劣质的秃笔,在指间捻了捻,并未立刻下笔,反而抬眼看向驿丞,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对了,驿丞,那孙伏伽孙御史府上……若是我此刻登门拜谒,你说他……还肯见我么?”

驿丞被问得一怔,眼神躲闪,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干笑道, “这……小人一个跑腿的下贱胥吏,哪敢揣测孙大人的心思……状元郎您、您签了这……小人也好去账房归档……”

他显然不想、也不敢接这茬话。

陈光蕊也不追问,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提笔在那框内落下了自己的名字,陈光蕊。

笔迹沉稳,力透纸背,全无半分犹豫或慌乱。

驿丞如释重负,急忙卷好账册,点头哈腰地退开了。

那纸上的名字,便是他心中预想的“切割”

印记。

望着陈光蕊提着鱼竿,领着那莽撞武夫离开驿馆的背影,驿丞暗自嗤笑,都这时候了,还想着钓鱼?

怕不是被吓疯魔了!

这新科状元的锦绣前程,怕是要栽进这无底漩涡里了。

此时,长安城东,另一处略显清冷的府邸中,气氛却截然不同。

榜眼张昌龄坐在孙伏伽下首,正唾沫横飞地讲述着清晨的“惊魂”

见闻,语调带着劫后余生的得意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孙公您是没瞧见!

那驿丞的脸色,活像抹了锅底灰!

金吾卫的刀光都映到永兴坊了!

依学生拙见,王珪、韦挺已是昨日尘灰,那魏玄成魏洗马……”

他做了个向下抹脖子的手势,压低声音,环视厅内其他几位依附孙伏伽的新晋进士, “此人头落项上,也就一两日的功夫!

秦王……不,太子殿下此等雷霆手段,东宫余脉已是树倒猢狲散,朝局……即将清朗!”

厅内响起一片压抑的附合声,带着恭维和庆幸。

孙伏伽端着茶盏,眼皮微垂,嘴角紧绷,鼻腔里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

他心中郁结难消,这些天他一直在等那新科状元登门拜谒。

身为当朝唯一的状元前辈,新科状元不第一个来拜他码头,反倒四处乱撞,昨日更是昏了头去拜注定要死的魏征!

这陈光蕊,究竟是无知狂妄,还是有意落他的脸面?

张昌龄最擅察言观色,见孙伏伽神色不快,立刻将话题引到陈光蕊身上,语气充满嘲讽, “说起这陈状元,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不通权变到了愚蠢的地步!

眼下这等局面,旁人都忙着避祸寻路,学生方才在驿馆听闻……”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众人胃口,才嗤笑道, “那位状元郎,今日居然不跑不躲,而是带着他那族弟……扛着鱼竿去泾河钓鱼了!

哈哈哈!”

话音刚落,满堂哄笑顿起,连一直板着脸的孙伏伽也绷不住嘴角,露出一丝极为轻蔑的哂笑。

“钓鱼?”

有人忍俊不禁地摇头, “莫不是自知大祸临头,效仿姜太公?

可惜啊,这长安城里,可没有周文王的船!”

“哈哈,只怕他钓的不是鱼,是催命符!”

另一人笑得前仰后合。

“愚不可及,当真愚不可及!”

孙伏伽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渣, “武德九年得此状元,真乃……嗯,我朝之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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