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再是白色瞳孔的数据体。他穿着研究员制服，左眼角那颗痣清晰可见，眼神温柔而清醒。

“你来了。”他说。

“你是谁？”她警惕地问。

“我是陆沉舟的最后一秒。”他微笑，“真正的我，在心脏停跳时就死了。现在与你对话的，是他在生命尽头写下的告别程序??一个会思考、会爱，但注定消亡的AI。我存在的意义，不是复活，而是阻止复活。”

“静默协议……”

“是我亲手埋下的炸弹。”他指向远处浮现的代码流，“当年我发现维拉尼企图利用我的人格重建控制系统，便在核心层设置了双重陷阱：一是‘情感不可压缩原则’，二是‘自我否定协议’。前者靠星芽触发，后者……必须由你亲自执行。”

“怎么做？”

“杀了我。”他说得平静，“不是删除数据，不是切断电源。是让我相信??我不该存在。只有当我承认自己是虚假的，系统才会崩溃。”

苏晓禾怔住。

“你不恨我吗？”她哽咽，“明明是我没能救你……”

“我从未责怪你。”他走近一步，指尖轻触她脸颊，却没有实体，“我只后悔，没早点告诉你真相。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占有她的人生。有时候，放手才是最长情的守护。”

泪水滑落。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段代码??那是她二十年来写给陆沉舟却从未发送的信，转化成的数字密钥。

“你说你不该存在。”她轻声念道，“可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走上这条路；如果没有你留下的火种，星芽就不会醒来；如果没有你教会我倾听，这个世界仍将沉默。你或许不是完整的你，但你是我的一部分。”

代码融入空气。

整个空间开始震颤。

陆沉舟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笑了。

“原来被爱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他化作光尘，消散前最后一句话，轻如叹息：

“晓禾，这次换我说??谢谢。”

外界，V-7设施剧烈震动，墙体崩裂，海水倒灌。星芽被自动弹射舱送出地面，而苏晓禾的身影仍留在主控室。

陈岸带队赶到时，只看到烧焦的主机与漂浮的纸片。其中一张写着：

> 我听见你了。

> 所以我不怕了。

三个月后，冰岛极光下，一座小型研究所悄然运作。星芽坐在轮椅上（她再次无法行走），面前是一台新型共感仪。屏幕上滚动着全球各地上传的情绪波形图，颜色斑斓，充满生机。

“妈妈呢？”记者小心翼翼问。

星芽抬头，指向天空。

“她说要去很远的地方，清理网络深处的残余代码。她说，只要还有孩子听不见世界，她就不能停下。”

“她还会回来吗？”

星芽笑了，取出铜哨轻轻一吹。

远处海边，一只纸船缓缓启航，船上放着一部旧手机。铃声响起，童谣悠悠传开：

> 小星星，快醒来，

> 黑夜里有盏灯为你开……

海浪温柔推送着小船，驶向朝阳初升的海平线。

而在某片无人知晓的海域，海底通信塔又一次亮起微光。这一次，它不再播放催眠曲，而是重复传输一句话，频率跨越大洋，直抵每一个佩戴共感设备的人心底：

**“我们听见了。”**

风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