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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磨刀霍霍向仇敌(1/2)

夜已深,李氏别院中的小轩窗却亮堂堂。

李祺手中执笔,抬眸远望天际一湾清月,良久提笔而落,如有风雷,如持神剑。

挺着大肚的临安公主走进书房,“驸马,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安寝?”

李祺放下笔,接过临安公主手中的安神茶,扶着临安公主坐下,“晚间读书的时候,读到‘待君以诚’章节时,突然想到了公府旧事。

实际上在大难之前,父皇曾经多次警戒,但是父亲他们执迷不悟不听从,于是有了现在的遭遇。

为夫悲痛难禁,挥笔作文,以向父皇表达悔意。”

临安公主了然。

如今距离李祺一家回到京城已经半年,因为扬州府那件案子还没有爆发,所以李祺很低调。

一方面陪着临安公主养胎,一方面则通过临安公主的渠道,给皇帝送去他的认错书以及读书笔记。

既立一个“知错就改”

的人设,又通过学识的进步,加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这半年来成效显著,宫中时常有信问候。

临安公主从父皇给自己的回信中,能看出来他老人家对李祺认真的态度、悔过的诚心以及明显的进步很满意。

临安公主将李祺写下的文章拿起,“草民闻古之君臣,荷天下之重,忧兆民之艰 …, 古代的君臣故事载入了史册,如同唐太宗与魏征,如今父皇远胜于太宗,臣下却尽是私心胜过公心之辈。

…, 儿臣深深的愧疚啊,应该及早的劝谏父亲诚恳的对待圣上,……,现在圣上因为亲情而宽恕草民,如果今生以及来世不诚挚的侍奉您,又岂能存活在这个世上呢?”

仅仅“待君以诚”

四个字,李祺就写出了八百字洋洋洒洒文章,其中还大量引经据典,这便是【大儒传承】

的强大。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临安公主现在对李祺所做的事已经大致有些了解,疑惑问道:“驸马,父皇说不准你参与政事,但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些对政治的见解,驸马你是故意的?”

李祺自然是故意的,他是故意卡着扬州府安丰县那件案子的发生时间,写下这篇文章。

他目光熠熠:“娘子,为夫虽不能入仕为官,但岂不闻白衣卿相乎?

若要为我们的子嗣做那登云梯、脚下石,以为夫如今的势位、权位可做不到。”

临安公主闻言眼睛一红,自宋代柳永以白衣卿相自称后,这个词就有了政坛失意的含义,此刻李祺说来,她只觉心酸。

又听到李祺说起,“登云梯”

、“脚下石”

,更是泫然欲泣。

“夫君本有大好前途,文韬武略,却……难道真的就再没有办法了吗?”

“不可能的,不要说为夫,就算是你腹中的子嗣,穷尽一生也迈不过京官三品的九卿之位。”

李祺轻轻抚摸着临安公主隆起的小腹,里面有他的子嗣。

李氏下一代的继承人。

他很清楚,胡蓝党案是贯穿洪武朝的大事,李善长是胡蓝党案的关键人物之一,李氏的政治前途为零。

这种境遇要改变至少要到永乐年间。

罪臣后裔的身份一日不解除,一日就是攀登政坛高峰的枷锁。

而为李善长彻底平反之事,即上谥号、追封王爵、配享太庙,可以说每一步都非常艰难。

明仁宗是个重视文治的好皇帝,在他那一朝,李氏或许才有一些机会给李善长平反翻案。

但真正要给李善长追封王爵,可能要等到李氏势位更高之时。

而且这世上有得便有失,李氏一家凭借临安公主的身份得以免死,但外戚的身份同样也限制了他们的前途。

只有等到临安公主去世,李祺和临安公主的孙辈那一代,李氏后人才能真正的无上限。

现在的李氏只能剑走偏锋。

临安公主不愿再想这些伤心之事,问道:“为何是此时呈献此文?”

李祺指着文中的一段话,道:“虽然此文通篇都在讲述‘待君以诚’的必要性和如何‘待君以诚’,但实际上这段话才是核心。”

临安公主顺着李祺所指看过去,内容大概是“朝中贪赃枉法之徒层出不绝,其罪深如汪洋、其恶重如山岳,前一批被杀者的尸体还没有清理干净,后一批死刑犯又送到了刑场”



李祺眼底闪烁着寒意道:“古代有那么多君臣相合的故事,但是大明却只有贪官污吏。

父皇这些年愈发嗜杀,是因为对臣下越来越不信任。

有人指斥父皇是暴君,甚至搬出孟子的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之论。

而为夫则能够给父皇一个让他最满意的答案。”

这才是半年来李祺铸造的最锋利的那把剑,在洪武朝可以肆意纵横的神剑。

朱元璋最大的夙愿便是让大明传承万世,朱姓子孙永坐江山。

而李祺写下的那些注释,虽然表面上是儒家学问,但内核却是他运用后人智慧,参考古今中外统治术,再根据大明现状,夙兴夜寐、殚精竭虑而作!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为了触动朱元璋,都是为了增强大明皇权统治的合法性!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比李祺更懂,如何去讨好一个封建统治者;没有人比李祺更懂,怎么加强一个封建王朝的统治!

这是一盘从获得大儒传承就开始下的大棋。

先是让临安公主以情感人,目的是打通江浦到皇宫的通信,最终让他的思想能被皇帝看到,而这些“有大明特色的新儒家”

思想,才是他的杀招!

锦衣卫是朱元璋手中的刀,杀的是肉体,而他的新儒家思想则会是杀人不见血的另一把刀。

一明一暗,一文一武,卫翼大明江山永固。

“父皇看到这些,一定会召为夫进宫。”

“原来是为了进宫,可有大事?”

李祺摩挲着信件的纸张,沉声道:“是为了刑部尚书杨靖之事,他参与了公府覆灭,还在江浦县对我们下手,为夫自然不会放过他。

这些时日为夫探查到了一些消息,有扬州府安丰县小民王五上京告状,此案干系重大,涉及到五军都督府、兵部、卫所,父皇必然会交给刑部尚书主办,而这就是刑部尚书杨靖的死期。”

“难道是杨靖贪赃枉法?

父皇一向最是厌恶这等事,若真有,他必死无疑,但……”

看着临安公主欲言又止的表情,李祺笑道:“娘子你是想说,这件事为夫不能参与对吧?

因为这是攻讦大臣、参预政事,父皇将会大发雷霆。

父皇一定会严厉的申饬我,甚至为了给我一个教训,短时间内反而放任杨靖,日后再清算他。”

临安公主沉默着点了点头。

朱元璋是个看待政治大于具体事务的人,他明知道废除宰相制度会有不利,但是从维护皇权的政治方面考虑,他还是那么做了。

杨靖犯法是具体的问题,虽然重要但是太常见了,而李祺去参与这件事,却涉及到了洪武一朝的政治风向,这是朱元璋所不能容忍的。

李祺自然不会去自杀。

他轻抚着临安公主三千青丝,轻声道:“娘子别担心,为夫并不是要直接参杨靖,有时候杀人并不需要亲自拿着刀去将人捅死,你且看杨靖是如何死在滚滚大势之下的。”

油烛作响,室内噤声。

“父皇啊,今日您若是送李氏一条青云之途,李氏会永葆大明江山五百年,今日这篇文章看罢,您该把小婿这把磨了许久的刀,亮出来了吧。”

他在心中暗道,无人应答,唯有皎皎清月,高悬于天。

…… 奉天殿。

今日殿中不仅仅是朱元璋,还有刚刚回京的太子朱标,他很喜欢看李祺送进宫中的“向道之学”

,让人“耳目一新”

,且“进步神速”

,隐隐有“大儒之风”



更是曾笑言,“三个月就能中举人,半年就已经不逊色于常人十年寒窗之功,这样的进步速度,儿臣平生罕见,妹婿有圣贤之姿。”

李祺昨夜写下的文章,已经被送进宫中,从父皇面上的笑容来看,他这妹婿又是写到父皇心坎中了。

朱元璋恰好读完,抬手递给朱标,感慨着笑道:“如果李祺早些醒悟能规劝李善长,可能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朱标接过一看,“原来是‘待君以诚’。”

他读的很快,“妹婿言辞恳切,从李氏祸事中得出了为人臣者只有待君若天,凡事都要剖心肝胆,才能使君臣之间相得,这是从前不曾有人讲过的。”

因为这根本就做不到,谁都不会对另外一个人完全敞开心扉,更何况在外儒内法的社会中,君臣关系的本质是“君臣上下一日百战”

,双方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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