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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巧粉守寡

三个月后,稻子收上来,金巧粉叫嗲嗲弄牛来耕田。

田耕翻过来,金巧粉当然要管嗲嗲饭。

嗲嗲喊孙子:“花小,你回家去,叫你家妈妈拿个钉耙,把田旮旯儿筑一下,没多少啊。”

金巧粉随即应了声:“我晓得了。”

四个田旮旯都筑好了,正当她把钉耙送回家之时,忽然南边行来一条船,船上躺着一个人,其他五六个人都是沉痛的脸。

黄响英和夏芒香两个女游击队员上了岸,跑到金巧粉跟前告诉她噩耗。

潘锦德在摆宴垛战斗中为了掩护周书记、盛区长他们,顽强地阻击敌人,不幸壮烈牺牲。

连长盛学成也负了伤,不能亲自护送潘锦德的遗体回来,特地委派夏泊乡乡长谢荃和四五个游击连战士行船到夏家泊莲子湾。

金巧粉泪如泉涌,大声痛哭了起来。

“我伤心的哎,晚春的那一回,你带了两三个女同志宿在家里,从这之后,你就一直没曾回过家。

万万想不到三个月后,你竟然死在摆宴垛。

今后我家孤儿寡母,怎么过日子的啊?

呕呕……”

金巧粉哭得呼天抢地。

潘锦德牺牲的消息传到庄上,本家大人小孩当然全部到场。

人们将潘锦德的尸体放在堂屋心中间,让家人祭奠。

小男孩跪在花纸盆跟前烧着茅丧纸。

按地方规矩,金巧粉头上拿掉一切首饰,系上了白布条子,穿上白色外衣。

连布鞋上都绞上了白布。

她跪在死去的男人头前啼哭,声音已经嘶哑了。

晚辈们当然跪在亡人头前祭奠。

由于家境贫寒,只能喊了一个小沙弥和尚前来念经。

三日后,人们把潘锦德安葬在屋后不远的坟地上。

坟墓上插上了绿色的杨树段子,飘钱纸在芦柴棒上迎风飘飘的。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潘家给潘锦德做了六虞后,金巧粉哪里都不能去,哪怕是娘家,只能在家里规规矩矩地守孝。

可是做六虞前,莲子湾是静悄悄的,而这之后就不再平静了。

庄上的单身汉於平同来到莲子湾,对摸蔬菜地的金巧粉嬉皮笑脸地说:“晚上睡觉够着焦啊?

如果着焦的话,我来陪陪你。”

金巧粉斥责道:“你跟我寡妇拐里搭讪做什么?

死家去!”

於平同摆着手说:“你这女匠怎这么丑啊,我说的是本来话。

我就不相信,你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从此就不再改嫁。

晚改嫁不如早点改嫁,改了嫁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金巧粉愤然地站了起来,“去去,死滚了走。

我纵然改嫁,也不会嫁给你这个二流子。”

於平同一听,便凶恶地说:“一个臭婆娘,我来劝你好事的,你个寡妇匹竟然伤动我,看我不把你的嘴打肿了。”

金巧粉晓得二流子要耍无赖了,便起身往家里走去。

隔了一天,於平同又来骚扰。

“潘二嫂,一夜过来,够曾想好了?

……想好了,就可以跟我上庄。”

金巧粉操起杈子说:“你给我死了滚!

哪个跟你这个活现貌上庄,怎不伤了你家祖宗八代的形!”

二流子摆着头说:“好好,这白天里不好说话,我晚上来陪陪你。

这荒滩上鬼最多,块块(处处)是坟塔头,你个寡妇就只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陪你。

我不来关心你,还有哪个啊?”

说罢,便扬长而去。

晚上,金巧粉吃罢夜饭,洗锅抹碗,一切停当,便和孩子上了铺。

刚刚熄了灯,屋外有脚步声,紧接着就敲门。

“巧粉啊,快点开门,我於平同来陪你了。”

分明是二流子的喉咙。

金巧粉大声呵斥道:“你是哪里来的一个虫啊?

白天里冲了你,还不够,晚上又死下田来,到莲子湾敲我家门,怎不曾上了马差呢!”

“哐哐哐!”

二流子死命地推着大门。

“於家人怎不曾死得干干净净的,留下你这个虫来窝酥人。

你再敲我家的门,我就起来拿个薄刀杀掉你!”

金巧粉严正警告道。

二流子绝望了,只得偃旗息鼓,讪讪而去。

保丁刘三也想揩金巧粉的油,遭到了严厉斥责。

保长严宝玉却有个不信:“我去找潘二寡妇说说,她就不敢对我怎么样。

如果她敢对我严宝玉横眼睛竖眉毛,我就叫戴家泽的中央军把她抓起来,说她是新四军家属。

哼哼,到时候我倒要望望她有多凶。”

严宝玉带着於平同、孙家旺两个人来到莲子湾,跑到西边做活计的金巧粉跟前。

“唉,潘二嫂,你落了单,家住在这莲子湾野处,一天到晚难得见到一个人,就是嘴也臭了。

你想不想过好日子啊?”

金巧粉冷冷地说:“你问我做什么?

真正的好日子哪个不想啊。”

“好!

我说呀,巧粉你应该早点改嫁。

假如你想过个好日子,你就跟了我做三姨太太。

我会特别地关顾你,家里吃了一只鸡子,少不了你金巧粉一个鸡大腿。

怎么样?

我现在就等你回答我的话。”

严宝玉洋洋自得地说。

金巧粉正色地说:“谢谢你严大保长的好意。

我金巧粉宁可挟竹子讨饭,也绝不会去做人家的小娘子。

我劝你快点跑了走,别打我寡妇衙门的主意,说出去,你严大保长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听。”

严宝玉气哼哼地说:“一个寡妇匹,竟然软收拾我。

平同、家旺,走!

我们上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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