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牵着黑云出了明月巷。

在巷口守了一夜的泼皮，本来是靠着墙在打盹，见到他出来，急忙振作精神，拱手问候。

商陆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都走过了，却忽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挥手扔出几枚铜钱给这群泼皮。

“拿去买点酒喝，祛祛身上的夜气寒意。”

这几个泼皮怎么也没有想到，商陆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会关心他们这些小喽啰，会给他们钱，让他们买酒祛寒，顿时激动不已，连声道谢。

商陆可是从基层捕快，一步步升上来的。

他很清楚，这些泼皮虽然弱小，却都是地头蛇。

要是用对了地方，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几枚铜钱，对商陆来说不算什么，却能邀买人心，何乐而不为呢。

出了明月巷，商陆并没有着急去巫院，而是牵着黑云，先去了贼曹署。

他既然回来了，那么每天的点卯就得到位。

虽说他作为贼曹署的主官，不去点卯，下面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但上行下效，他身为贼曹署的主官，要做好表率才行。

路上，商陆在琢磨着三娘昨夜的占卜。

不得不说，三娘在占卜上面，确实有天赋。

明明是初学，是第一次尝试龟卜，居然就占卜出了真相。

按照三娘的说法，他早在一年多前，抓捕通缉要犯的时候，就重伤毙命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的命运就变得混乱。

生与死纠缠在一起。

明明人已经死了，却偏偏还“活”着，根本看不清他的运势和前途。

“好在三娘并没有因为这个占卜结果，就对我起疑心。诶，会不会她早就知道了我的情况？”

商陆一边走，一边在心中猜测。

他很快来到了贼曹署，走进署衙大门，正好是看见申屠几个贼曹吏，把署衙里的书吏、求盗等人，集中在院子里面点卯。

看到商陆来了，众人急忙行礼问候。

申屠等几个贼曹吏，更是捧着名册，快步来到商陆身旁，请他点卯。

“你们点就行了。”

商陆摆摆手，没有接名册，只是吩咐：“点卯完毕，我们到我衙堂来一趟。”

“是。”几个贼曹吏躬身领命。

等到商陆离开院子，他们方才继续点卯。

之前还有书吏、求盗，在应卯的时候有气无力，这会儿也纷纷调整了状态，一个个大声应“到”。

要是有人声音不大，则会遭到申屠等人的呵斥，让他们“大声点，听不到”。

要是声音够大，则会得到一句“好，很有精神”的表扬。

片刻过后，结束了点卯的几个贼曹吏，来到了商陆的衙堂。

商陆没有与他们闲叙，直接下达任务，让他们亲自带队，去往郡内各县。

“你们的任务主要有两个：一是督促各县，缉盗剿匪。

我从洛水县来府里上任，一路上就遇到了好几拨的山贼路霸，这些要是不铲除了，百姓如何安宁？

各位年底的考核，也难有好成绩。

另外一个任务，是排查细作密谍！

我们与楚国在兴山一带爆发了冲突，难保不会有楚国，又或者是其它国家的细作潜入进来，捣乱生事。”

这两个任务，都是苦差事。

如果是刚来那会儿，众人就算口头上答应，也会阳奉阴违，在执行上面，想办法偷奸耍滑。

但是现在，商陆带着贼曹署屡立大功。

而且十分大方，没有把功劳一人独占，反而是将大头都分给了手下众人。

贼曹署的众人，都跟着沾光受益。无论是功劳还是赏赐，都在这段时间里，得了不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贼曹署里的众人，不仅是对商陆的本事佩服不已，再无怀疑。同时他在贼曹署里的威望，也飞速高涨，甚至盖过了另外一位贼曹掾陈立。

所以此刻，哪怕商陆交代的是苦差事，也没有人抱怨，纷纷拱手领命。

因为他们知道，甭管这两个差事，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只要他们认真去做了，商陆就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说了差事的大方向，商陆把具体的安排，交给了这些贼曹吏。

让他们自己去商量执行。

只是留下申屠，吩咐道：“你派个人，把这两件差事，给陈贼曹通传一声。

另外，我这段时间，每日都要去巫院学习。

署衙里面有什么事，你们找陈贼曹，找不到，就由你们几个贼曹吏商量着处置。

若是有你们拿不准的大事，而我又没在署衙或者家中，就去龙崖山的巫院门口，请龙虎石像帮忙寻我。对龙虎石像一定要恭敬，要是失了礼数挨收拾，我也救不了你们。”

交代完毕，商陆又问了一句：“记住了吗？”

“记住了。”

申屠不仅点头，还把商陆的吩咐又给复述了一遍。

确定申屠真是记住了，没有遗漏，商陆这才让他下了衙堂。

商陆没有在贼曹署里久待，随即便牵上黑云，离了署衙，往巫院去。

只等上完课，再回署衙，过问众人今日的工作情况。

一路无事，到了巫院门口，商陆照例给龙虎石像敬了香，又陪着这两位“门卫大爷”聊了一会儿天，然后才步入巫院。

牵着黑云，径直找到了外院里，上课的院舍。

让商陆没有想到的是，早有外院老师，在院舍外等着了。

见黑云来了，这老师催促道：“快点，马上要上课了。”

紧接着又板起脸，吩咐商陆：“下次早点把黑云带来，别迟到了，耽误它上课。”

“好的老师，下次一定早点。”商陆连忙答应，心里面却有些哭笑不得。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在这一刻，体会到了送孩子上学被老师训的感觉……

快迟到了你得训黑云啊，训我做什么？

这货要是在路上跑的快点，别路过一个酒肆，都探头进去吸两口酒气，也不至于耽误这么些时间啊。

不远处的几个外院学生，见黑云昂首挺胸的走进学舍，都面露不忿。

一个个咬牙不爽，凑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

“这匹死马又来了！”

“娘的，今天又要挨老师骂，说我们比畜生都不如了！”

“一匹马，居然也能露出这么嚣张的表情，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行，我们得想办法教训一下这匹马，让它不敢这么嚣张，不敢再来与我们一起上课……”

听到有人真想要教训黑云，旁边另外一个外院学生，忽然冷笑了起来：“教训它？呵呵，你大可试试。”

撂狠话的人闻言一愣，带着几分诧异的说：“许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是我没有记错，你之前不是也说要教训这匹马的吗？怎么没有动静了？”

被称作许师兄的人，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闷哼道：“你去试试，就知道为何没有动静了。”

撂狠话的人也不傻，听出了许师兄话里有话。

他略作考虑后，果断地选择了认怂。

只是嘴上，还是要硬气一下：“算了，看在畜生开灵窍通人性不易的份上，就饶它一马，让它继续听课吧，谁叫我善呢……”

商陆听见了这些外院学生的低语，心中暗道了一声果然。

龙师和虎师，在他没有出言求助之前，就帮着在暗中保护黑云了。

“光是敬香还不够，得好生感谢一下龙师和虎师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