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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量子迷宫(3)(1/2)

片刻绝对的万籁俱寂之后,闪光灯开始亮,迅捷的快门惊不响鸦雀,但营造出了一片片跳动粼波,如同光海。

林怀恩有些后悔自己没把照相机和镜头带过来了,后悔过后,才悚然一惊,他对徐睿仪说过他是她的专属摄影师。

可这一秒,他居然被关音给惊艳到,心中滋生出了为她拍照的想法。

果然,在创飞一起的美面前,他也没能稳住。

“也许,在我心中,关音学姐就像是一幢伟大的古典主义建筑,而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阶梯教室全是人,就连走道和门口都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学生,仿佛整个府旦万人空巷,来到这里参加什么隆重之极的庆典。

然而这不过是每年一度的普通招新。

世界在此刻既热闹,又寂静,仿佛风平浪静的海,那些繁复的细微音律都是令人心情沉静的白噪音。

“大家好,我是关音,学生会的会长。”

关音开口,就如同鲸歌,世界摇动起来。

她举着话筒,宽大的袖子在皓白的手腕处堆叠,仿似遮蔽着太阳的层叠乌云,金边璀璨,云层如墨。

她开口声线沉静,却不冷冽,彷如清晨渗过金色银杏叶片的晨露,清新中夹杂着冰凉的温柔。

“我来府旦被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你为什么不去青都?

我这里不想要骂这两所最顶尖的名校,但它们的确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作为世界级的名校,它们并没有贡献出值得我钦佩的学生。

在我看来青都的学生,要么有精英包袱,要么有路径依赖,让他们丧失了野性,规规矩矩的在条条框框的努力,毕业不是出国一路斯坦福加州理工去硅谷,就是进大厂搞量化,他们都很容易变成高级工具人。”

关音停顿了一下,在台上走了几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从窗户里的金色光芒竟像是跟着她在移动一样。

“我不喜欢这样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学校,也不喜欢都京那刻板威严的氛围,那里的变化太慢。

而很显然,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欧美无论基建还是科研都已经到了瓶颈,而我们无论各项基础建设还是理工科人才,都到了厚积薄发的时刻,作为国际国内的顶尖学校,我们不应该还跟着西方的世界跑,我们应该勇敢的推出属于我们自己的文化理念和科技理念,可我却看到无数的精英还在唯西方马首是瞻,即便身在东方,脑袋却朝着格林尼治的子午线跪拜。

有的时候我怀疑他们这些人脖子上的,不是有思想的头颅,而是GPS只设华尔街的指南针,一个个全是精神哈士奇,狗粮上刻着星条旗,叫唤都带着美式卷舌音。”

阶梯教室接连响起了一片笑声。

林怀恩也笑,但他更意外,因为他没有想到关音会是如此开场,更没想到她说话的方式如此辛辣凌厉。

笑声过后关音稍稍降低了音调继续说道:“实际上现在已经到了我们不勇敢,西方世界也在逼迫着我们勇敢,制裁只会越来越严厉。

更何况以前我们总说摸着鹰酱过河,可现在鹰酱已经被摸秃了,再摸它,你也只摸的出PPT最常见的过时理论就像是‘摩尔定律’,我的老师李锦清就跟我探讨过一个课题,叫做‘突破摩尔定律陷阱’,我们一致认为所谓‘摩尔定律’就是用一个简单量化的指标大大遮蔽了产业发展需要的复杂的条件。

这样我们就会产生一个误区,那就是只要砸钱,任何先进制程节点就能够水到渠成,这方面的典型案例就是芯片。

我觉得我们华夏要突破芯片封锁,最关键的就是必须破除对西方类似‘摩尔定律’之类的理论的迷信,更要破除对西方经验和西方人才的迷信,着眼于我们内部”

这个时候阶梯教室内拍照的人也放下了手中的相机,专心致志的聆听关音的发言,就像她不是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同龄的学生,而是一位令人敬仰的学者和师长。

“但问题在于,无论是青都,还是府交,都有点过于西化的趋势。

一问大家的理想是什么,人人都想要成为马斯克、马华滕、马昀,大家都在做着在纳斯达克敲钟的梦,思考着市值、一夜暴富,人上人这样的词汇。

在自由主义和市场经济的冲击下,我们许多人,尤其是自诩为精英的学者、专家、权威、行业领袖.

都忘记了我们的底色是什么,百般信仰西方。

忘记了我们五千年的历史,忘记了何谓道、何谓儒”

她忽然转身指向大屏幕,PPT炸开一行夹杂着愤怒与浩然之气的狂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当她再次转回寂冷的脸庞,阳光掠过她侧脸时,战国袍领口金线在光照中骤然发亮,如暗夜的北斗七星图。

“所以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穿黑色的战国袍了吗?”

她再次举起话筒,珍珠耳钉晃成虚影,“人人都说我们10后苦……”

光与影中静坐的众人面色凝重,就连章璞成这样习惯了嬉皮笑脸的人也面容严峻,庄重肃穆。

关音声音放轻了一点,如江河静流,“但我想说,恰恰我们是最有希望的一代,因为我们的大脑中没有刻下西方一定对、灯塔一定赢的思想钢印,因为我们毕业之时,是这个时代最风起云涌的新时代。

狂风巨浪的磨砺我们一代又一代的华夏先辈都经历过,当稷下学宫的青铜编钟撞碎战国的烽烟,七十二博士的辩声化作满天星斗!

当屈原披发投江溅起楚辞惊雷!

当司马迁忍辱负重的竹简压弯历史长河!

当霍去病马蹄踏出的河西走廊剑气劈开盛唐明月!

当岳飞背刻尽忠报国的灼痕,以命试雪靖康之耻!

当张居正强推万历新政为大明续命五十年!

当谭嗣同写下‘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欣然赶赴菜市口!

当西南联大的师生徒步三千里,在轰炸机的轰鸣里高唱‘千秋耻,终当雪’。

再当‘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压路江’的雄壮歌声在十七国联军的烽烟中回响。

这些‘当’是我们华夏的千古绵延不绝的钟声,从甲骨文的裂纹到敦煌卷帙的残页,从圆明园的废墟到宛平城的弹孔,我们的文明被击碎过千百次,却总能在废墟里抽出新芽。

因为每当危亡时刻,总有华夏的脊梁扛起这个伟大民族的血色黎明。

如今时代的浪潮浩浩汤汤,我们新一代的青年不仅站在了浪尖,同时也站在了无数华夏儿女的肩膀之上,前面是历史,是祖国,是人民给我们的庇护,后面是浮躁、复杂、诡谲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相信,我们府旦学子将成为眼界开阔风格稳健,同时脑洞大开又充满智慧的新一代华夏儿女,而我们也一定能成为新华夏坚硬如钢的脊梁,站在国际的舞台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关音停了下来,平静的环视阶梯教室静默的人群。

“我是关音,期待和欢迎,愿意在这个巨浪滔天的时代挺身而出,为国家、为民族,为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认真学习艰苦奋斗的学子加入学生会。”

————————————————— “焯~~关会长实在是太飒了,刚才说的我热血沸腾热泪盈眶,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

邱逸钦抬起双手,冲着学校主干道上繁密的人流做了个机枪扫射的动作,“恨不得立即登上吃鸡国际服,将那些洋人全都突突干净”

“就要洋人死是吧?”

章璞成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关会长是老佛爷吗?”

“虽然.

但是”

邱霜迟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

会长从来没有穿过旗袍,更没有买过什么名牌。

大型场合她只穿汉服,也鼓励我们穿,那个时候我们总觉得有点.

可笑,还有点哗众取宠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会长想的如此之深.”

章璞成叹了口气,“最开始我听到什么什么书院不也觉得不明所以的吗?

心想都什么年代了”

“林怀恩.”

邱霜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轻声喊道,“小心!”

他立即顿了下脚步,只差一点,他就要撞在前面男生推着的自行车后轮上。

回过神来,他扭头看向邱霜迟笑着说:“谢谢学姐。”

“在想什么呢?”

邱霜迟笑,“想的那么入神?”

“还能想什么?

肯定是被关会长不可思议的气场和美貌给震住了呗~”

章璞成说,“第一次都是这样,就跟追星一样激动。”

“想起来我们那时在府旦附中读书的时候,都偷偷跑过来看关会长,真是惊为天人,觉得人怎么能这么好看,还这么有学问”

邱逸钦感叹道,“什么四大花旦、四小花旦,比起来都是渣渣.”

“可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非分之想啊!”

邱霜迟冲他眨了眨眼睛,“幻想都不行哦!

林同学!”

“谁敢对关会长有非分之想啊,不想在府旦混了么?”

章璞成大惊小怪的说。

他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只是想起来小时候的一桩事情。”

“什么事情?”

邱霜迟好奇的问。

他笑了一下说:“很久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说是过去了,可他的大脑里却跳出了八、九岁时,在纽约的某个下午,妈妈带着他去帝国大厦参加一场午宴,说是国内的熟人,吃过饭,妈妈和几个阿姨相谈甚欢。

但一起来的一个小姐姐坐在窗户边,撑着下巴眺望着哈德逊河很无聊,又很寂静的模样,窗外的阳光明媚,哈德逊河上波光跳动,古老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她就像是一尊晶莹剔透的水晶娃娃雕塑,有那么一些些与世隔绝。

有那么一些些那个年纪不该有的孤独。

于是妈妈就要他和那个小姐姐一起玩,结果她却提出要去大都会博物馆看看,他被安排和小姐姐一起去了大都会博物馆。

在车上两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话,直到到了门口,他和她下了车,前面就是高大的八根柯林斯廊柱和通向历史的宽阔大理石石阶,秋天的纽约风和日丽,许多游人坐在石阶上眺望着第五大道,它在无数部电影中出现过,对于许许多多人来说它就和科幻电影没有区别,只能在电影中才能一睹真实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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