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愚人欺诈师(1/2)
落日之墟,玩家们在世界树的石碑下聚集,眼睁睁地看着启示残碑上【禁忌学者】
一栏对应的名字飞速变换,从【朝仓优子】
变成【维德·布鲁斯】
,再到最后归于一片空白。
【禁忌学者】
四个字如同被锉刀磨蚀般渐渐淡去,二十二张身份牌显示中的第十七行至此完全空了下来。
看热闹的玩家们互相以目示意,一时间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
不是说哪怕持有者死了,其他人捡起身份牌也可以重新绑定吗?
怎么就直接消失了?”
“不清楚,该不会有单个副本中绑定人数的限制,更换过一次持有者,短时间内就不能再绑定他人了?”
“啧,这么看来,这【禁忌学者】
牌真够‘禁忌’的,简直是谁绑谁死啊。
德不配位,直接成了肥肉,惨啊。”
“哈哈,原本还羡慕那些有身份牌的,现在想想我们还是在旁边看看就好,看那些人争个头破血流。”
长期处于诡异游戏的高压之下,日常观看充斥死亡和恐惧的直播,有一小部份人的心理已经极尽扭曲,在看到同类的死去后总能将部分压力转移到幸灾乐祸上,怀着某种幸存者的确幸议论他人戛然而止的命运。
很快,便有新的玩家加入讨论。
这人属于理论派,此刻一本正经地讲解道:“据我们听风公会最近的研究,在启示残碑出现后,已经绑定身份牌的玩家将无法持有新的身份牌——哪怕放在背包里不绑定也不行。
“而结合以往研究案例,身份牌在持有者死亡后,哪怕无人主动拾取,也会自动选择同副本中的其他玩家,进入其道具栏。
【禁忌学者】
牌的第二位持有者死亡后,没有新的持有者出现,足以说明《神圣之城》副本中不存在可以绑定身份牌的玩家。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尚未持有身份牌的玩家都死在了副本中,活下来的只有已知的身份牌持有者,也就是傅决和司契。”
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启示残碑侧对面的记录石板上浮现出一行行文字。
【《神圣之城》副本True End-“无神之地”
已解锁】
【解锁玩家:傅决】
【《神圣之城》副本因为不可抗力已永久关闭】
【最后通关玩家:傅决】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玩家们一时间变得沉默。
竟然只有傅决一个人通关,这也太不寻常了。
就连前段时间声名鹊起的司契都死在了副本里,背后会有傅决的影子吗?
哪怕傅决这段时间总陷于舆论风波,对于大部分的玩家来说也还是“救世主”
“人类的希望”
之类的存在,就像茫茫无际的大海上的一座灯塔,亦或是黑暗里的一簇篝火,是能够令所有人安心和放松的避风港。
反对者会因为他没有救下所有人而冷嘲热讽、攻讦指责,支持者则会以他过去的付出为据在言语上维护他的权威,两者的出发点都建立在——他是一个会尽心尽力保护所有人的优秀领导者。
玩家们习惯于将和傅决匹配进同一个副本当做一种幸运,好像只要看到他就看到了生存的保障。
但在《神圣之城》这个他唯一没开直播的副本中,他却成了唯一的幸存者,十二名同伴无一人存活…… 是失手,还是救世主对人类失望,不愿再施加庇护,转而投身于另一个极端?
玩家们不约而同地感到一丝悚然,就像是有一天得知习惯于投下光和热的太阳将不再升起,曾经千万年以来人类文明的生存和延续不过是一种偶然…… 那名听风公会的理论派玩家最先冷静下来,用折扇敲了敲下巴:“看来在进入最终副本倒计时阶段后,诡异游戏内其他副本的难度也都大幅提升了,就连傅神都只能独善其身。
“我建议大家趁最终副本尚未开始,尽快进一次副本,将七天倒计时重置,以免到时候被意外卷进身份牌持有者的角逐。”
这时候已经有人认出了他,惊讶地唤道:“喻会长,您怎么也来落日之墟了?”
其他玩家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位顶着一张大众脸、看上去平平无奇、存在感低到令人发指的年轻人,是排行前三的听风公会的副会长,大名鼎鼎的喻晋生。
喻晋生冲指出他身份的那人略微颔首,抬起手腕,习惯性地看了眼并不存在的手表,淡淡道:“现在是5月3日晚上九点整,离最终副本开启还有二十七个小时,大家早作准备吧。
该进副本刷新死线的尽快进副本,该买道具的买道具。
“5月5日之后,所有人都尽可能不要再进游戏,就将这个危险的舞台留给那些倒霉被选中的家伙吧。”
这样的解释虽然仍暗藏对危机的预警,但至少提出了明确的解决方案。
落日之墟的人数一下子少了大半,不少玩家紧赶慢赶地回到游戏空间,花费积分指定熟悉的副本开始了匹配。
喻晋生从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世界树下,待人群散去,方遥遥将视线投向树后直插云天的巴比伦塔。
黑色的高塔矗立在昏黄的天地之间,像一抹处心积虑的伤痕般狰狞又竦峙。
常年一色的天空隐约焕发金色的光泽,为高塔足以吞噬所有光明的表面蒙上一层圣洁的釉色。
年轻人凝望良久,眼底似有触动,旋即隐没于深棕色的瞳孔。
他低下头,幽幽一叹:“二十二年时间,无数人前仆后继,我们已经失去太多了…… “这次的曙光,会是风雨之后的最终胜利,还是又一次失去的预兆?”
…… 未命名公会驻地,青蛙医院办公室中。
林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屏幕上显示的落日之墟动向,在看到《神圣之城》副本通关玩家一栏显示的名字后,他仿佛听到了尖锐的耳鸣,视野阵阵发黑。
他是通过论坛里的转述知道《神圣之城》副本的事的,刚得到消息便匆忙进了游戏,点开朝仓优子的直播,本意是了解傅决的动向,却在一瞥间看到了齐斯的身影。
不想齐斯只在直播画面中出现了一瞬,整个直播间便以【涉及污染】
为由关闭。
他后续能做的只有等待直播恢复,同时试着通过灵魂叶片联系齐斯。
然而直播间的黑屏再未亮起,齐斯也没有回复他的任何信息。
林辰猜测齐斯在通关副本期间可能不想受到他人的干扰,独自进入副本而不告诉他,一定也有自己的理由。
但他没想到,齐斯会死在副本里,傅决则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齐斯怎么会死?
他那么厉害,解谜能力和知识储备都是顶级,在新手池的时候尚能够勘破副本核心机制,后续成为正式玩家,更是一路游刃有余地破解各个谜题。
就连在《斗兽场》副本中成为众矢之的,面对整个副本所有玩家的恶意,他都有惊无险地活到了最后。
《神圣之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副本,竟然能在同时存在齐斯和傅决两人的情况下还死这么多人?
是了,这是个阵营副本,注定要有一个阵营的人走向失败。
傅决活下来了,其他人却都死了,会不会就是傅决杀死了齐斯?
林辰起身走向门口,心底一片冷然。
在刚进诡异游戏时,他像很多心怀善意的玩家那样,因为论坛中的各种宣传,对傅决这位首席玩家心存景仰和好感。
这丝好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齐斯潜移默化的影响渐次消弭,不过尚未凝实成具体的敌意,更多的是一种对存在竞争关系的对手的排斥。
而在此时此刻,不讲道理的敌意完全成型。
哪怕知道阵营游戏是诡异游戏的安排,无论谁生谁死都无法责怪活下来的人,但林辰无比确定,如果真是傅决杀了齐斯,他会想让傅决去死。
“林辰,你现在方便吗?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些事,希望你能认真听。”
脑海底部响起熟悉的声音,林辰愣住了,跨过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好像刚从死境回到人间,直到明白那个人还在,才确确实实地知晓自己还活着。
他呆愣两秒,涩声发问:“齐哥,你没事吧?
我看记录石板上,通关玩家里没有你的名字……”
“我又不是以玩家的身份进入副本的,怎么可能把我的名字写上去?”
齐斯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自然,语调轻松,“而且,我的名字不出现在记录中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什么好一惊一乍的?”
林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傅决把你……”
“想什么呢?”
齐斯笑了,“我和他合作得还算愉快,就算不愉快,以他现在的实力和考量,也不敢贸然和我为敌——两败俱伤后便宜他人就不好看了。”
“呃……啊?
合作?
哦哦,我明白了……”
林辰想起先前傅决好像确实说过要去找齐斯谈合作来着,现在听上去似乎是谈成了?
他冷静下来,仔细复盘了一下目前的形势,意识到齐斯说的是对的。
当两股势力以平等的姿态坐上牌桌,先前所有龃龉、观念不合、认知差异都可以暂且搁置,利益永远是摆放在第一位的东西——傅决没必要对齐斯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