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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蔓延(1/2)

9号房间,徐瑶躺在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虽然早就成了鬼,在井底下泡了几百年,但这些天在齐家村休养了一段时间,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又养回来了,她只觉得这客栈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床板太硬了,而且年久失修,稍微一翻身就嘎吱嘎吱地响;被褥也不知多久没晒过了,湿渌渌的霉味搔动鼻尖,让她有些想吐。

鬼怪是不需要睡眠的,同理也不该有五感,但徐瑶一进到香格里拉就恢复了早已丢到不知道哪里去的嗅觉和味觉,仿佛又变回了活人。

连眼睛的酸胀和骨髓里的疲软都那么逼真,好像真因为奔波了一天而感到疲惫。

徐瑶努力了一会儿,发现还是睡不着,索性不再委屈自己,坐起来研究蹲在床头柜边的陆离:“喂,你在那边翻箱倒柜半天了,看出什么了吗?”

“我在思考这个副本的目的是什么。”

陆离将抽屉夹层中塞的稿纸抽了出来,放在床面上,摊开来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如果目的只是回收身份牌和重启世界,那么我们无论怎么做,最终都会被困在香格里拉镇中,直到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如果在回收之外还有筛选胜利者的需要,那么筛选的标准会是什么呢?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大逃杀,让我们杀死其他参与者,直到只剩下最后一支队伍……”

徐瑶道:“杀人的事儿我倒是擅长,以我对齐斯的了解,他一定会对你这个提议感兴趣,并让我先下手为强的。”

红衣女人伸了个懒腰,试图飘到天花板上,然而身体出奇地沉重,她终究只是在床上跳了一下,发出“砰”

的一声闷响。

“未必会到这一步。”

陆离摇头,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本空白的笔记本,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一边写字,一边说道:“林辰也是身份牌持有者,如果齐斯想走‘杀死所有人,成为唯一的幸存者’这一路线,必然要杀死林辰。

他不会这么做的。”

徐瑶歪着头思考片刻,轻啧一声:“你还是不明白齐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我的印象里,他为了通关连自己都可以去死一次,亲戚朋友之类的东西在他看来,说不定还是尽早弄死比较方便……”

“不,林辰死了,对于他来说会很麻烦。”

陆离头也不抬,继续说道,“齐斯很多疑,甚至有些被迫害妄想症,目前这个副本中加上他和林辰,只出现了四个身份牌持有者,却一共有二十二张身份牌。

“结合已有信息,他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最终副本不止一个,通关这个副本并不意味着筛选的终结。

为了在接下来的竞争中占据优势,他一定会尽可能将林辰留到最后。

“那么,要想离开香格里拉镇,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徐瑶凑到陆离身边,终于看清了他在写什么,赫然是一则留给后来人的记录: 【2035年5月5日】

【我叫陆离,来自九州公会……】

“欸,陆离,你不是昔拉的人吗?

怎么又变成九州的了?”

徐瑶好奇道,“据我所知,九州和昔拉一直不对付吧……”

陆离没有回答,徐瑶也不在意,换了话题:“对了,你和齐斯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看他对你的态度有点奇怪欸……”

陆离放下笔,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皱眉看向房门的方向。

“咚咚咚”

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着,像是敲门,又像是击鼓,在那节奏之上漂浮着一层低沉急切的诵经声,紧贴着木门,隔着薄薄一层门板传入房间。

徐瑶听了一会儿,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着实想不到自己都已经做过鬼了,竟然还会生出对鬼怪的恐惧。

不,门外的不是鬼,鬼怪是不会诵念经文的;也正因为不是鬼,才令她产生难以压抑的恐惧…… 那是神,是佛,是修行者,是降魔师,是披上了神圣的外壳、肩负诛邪除恶的职责的存在。

徐瑶的脑海中冷不丁地冒出一个词——“度化”



陆离压着脚步,一步步贴近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站在门外的走廊上,手中拿着捧着一根长长的鞭子,细看才知道那根本不是鞭子,而是一根人肠。

那人浑身是血也并非是受了伤,而是被硬生生剥掉了皮,露出了血乎刺啦的肉和骨头。

没有皮的人型生物站了一会儿,淅淅沥沥的血水在脚下淤积成湖泊,他抬起右手,在门上一下下地敲击。

“咚咚咚……”

…… 齐斯躺在床上,听着耳边萦绕不去的圣歌,一时间无法入眠,索性闭着眼睛,在脑海里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

首先是楚依凝留下的记录。

从结果看,二十二年前的那批人看似是死在诸神黄昏,其实是被拉入了最终副本,通关失败后永远留在了这里。

林决这个名字齐斯并不陌生,方舟公会的会长,第一批进入诡异游戏的玩家,在三十六年前从新人榜第一再到总榜首席,不可谓不耀眼。

这样的人都死在了香格里拉,接下来将要遇到的死亡点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林决真的死了吗?

为什么启示残碑上依旧显示他的名字,作为【黑暗审判者】

牌的持有者而存在?

如果他没死,如今又是什么样的状态呢?

其次是傅决的出现。

在看到启示残碑的那一刻,齐斯就知道了傅决和傀儡师是同一个人。

《青蛙医院》中,傀儡师曾自曝身份牌是【堕落救世主】

,而在启示石碑上,【堕落救世主】

牌对应的名字赫然是傅决。

考虑到身份牌唯一的原则,且傀儡作为死者无法绑定主牌,答案显而易见。

傅决选择绑定的是【堕落救世主】

牌,傀儡师名下的【瞑目独裁者】

自然只能束之高阁,相当于偌大的昔拉公会没有一张主牌能介入最终副本。

这无疑对傅决的计划不利,为了不让过去几十年的布局作废,他自然只能和其他身份牌持有者合作,以期将尽可能多的棋子送进最终副本。

最终副本肯定不止一个,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傅决和九州的人在一个副本,陆离在另一个副本,双线作战,避免竞争的同时掌控更多信息。

但现在,两队撞上了,究竟是意外,还是某人有意为之?

最后……齐斯发现自己的状态很古怪,好像对很多事都提不起兴趣,做不出鲜明的反应。

他曾经觉得,如果他再次见到陆离,一定会从头到尾将他笑话一通,再不济也会含讽带刺地嘲弄他几句。

遇到姜君珏这个苟且偷生的已死之人后,他大抵也该顺势嘲讽一番九州和听风的徇私枉法、宽以律己。

但事实是,他在当时没有生出任何再遇故人的惊讶和与生俱来的恶意,对方同样没有表现出任何遇到熟人时应该流露的神态举止。

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和平日里吃饭喝水没什么区别,好像所有人都对未来的事早有预料,觉得从来就该是这样。

不仅是他,林辰的状态也不是很对。

以齐斯对林辰的了解,这家伙虽然经过不少历练,比在《玫瑰庄园》那会儿沉稳多了,但远达不到波澜不惊的程度。

在从楚依凝留下的日记中看到“林决”

这个名字后,林辰正常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大惊小怪地分析来分析去,发表一系列不着边际的感慨。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面不改色地坦然接受“林决曾经进过最终副本”

这个设定。

齐斯隐隐有一种感觉,自从来到香格里拉后,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削弱了,或者说——变得迟钝了。

就好像从心到大脑都被雪山寒冷的空气席卷,冷凝后覆盖上一层薄霜,纯净、茫然而空空荡荡。

这大概率不是副本自身的机制,毕竟从楚依凝的日记看,那姑娘情感丰富得很…… 所以……到底是哪个环节发生了变数呢?

“是什么嘎巴拉 “一颗死人头骷髅 “瓦斯达颜是大肠……”

窗外,环绕着整座客栈的圣歌唱完了一遍,又以同样的音色从头开始。

也许是因为耳朵熟悉了旋律和歌词,这遍的圣歌听起来更清晰了,好像就贴着窗户,在一步之遥外响起。

齐斯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透过几乎从天花板开到地面的窗户,看到一道道人影密密麻麻地站立在雪山上,整齐肃穆得像是墓葬坑里的陶俑。

这些人没有皮肤,血淋淋的皮肉裸露在外,模糊的脸上布满血丝的眼珠从眼窟窿里瞪出,齐刷刷地注视着齐斯。

他们似乎是从冰层下爬出来的,外皮上沾了一层冰碴子,凝结了血珠后呈现淡粉色,在血色的月光下晶莹剔透。

齐斯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的皮肤似乎也泛起阵阵痒意,好像有冰凌从皮层下生出。

他翻了个身背对窗户,不再看窗外,那麻痒的感觉才渐渐消歇。

睡在靠门一侧的林辰抱着被子一角,双目紧闭,还时不时咂两下嘴,睡得格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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