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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红枫叶寄宿学校(三十四)“生存并不容易”(1/2)

红枫叶寄宿学校。

姜君珏三人在厨房外短暂地昏睡了一阵,醒来后没能等到【主线任务已完成】

的提示。

他们的神色不约而同变得凝重,无数糟糕的猜测在几秒间诞生,心底却还怀着几分不切实际的希冀。

而在他们向水泥楼走去,在途中看到两具被花和蝴蝶爬满的尸体与地上滚落的铁锅后,这点希冀尽数化作了愕然和忧虑。

毫无疑问,陈立东失败了,配制药剂治病的任务泡汤了。

系统界面上白纸黑字写着的通关路线不可能有错,任务失败,只可能是药方存在问题。

“药方怎么可能有问题?

我们明明都被治好了啊……”

一个听风成员喃喃自语,肩膀小幅度地颤抖起来。

姜君珏维持着冷静,叼着烟分析:“要么是张艺妤隐藏了关键信息,要么嘛,是我们在抄录药方的时候漏了一些细节,导致在翻译的过程中出了错。”

“无论是哪种,我们再想拿到真正的配方都几乎不可能了。

张艺妤被关在禁闭室里,估计已经死了;配方原件昨天就被烧了……我们只能趁现在状态好转,探索一下周围,看能不能破解世界观,完成另一个主线任务。”

三人回到水泥楼后,从梅狄娜女士口中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基金会停止了对学校的水电供应。

电倒还好,但缺水绝对足够致命。

炎热的天气还在升温,热带的暖风蒸去人体的热量,才过了没一会儿,姜君珏就感到喉咙干涩、嘴唇开裂。

他打开食堂中洗手台上的水龙头,锈迹斑斑的铁管里吐出的是干巴巴的灰泥,呜咽着水资源的稀缺。

玩家们大多习惯了水的存在,进副本前谁也不曾想过诡异游戏会在饮用水上做文章,故而都没有做多少准备。

探索解谜的任务不得不推迟,寻找水源的当务之急被提上日程。

水泥楼的地表和墙壁依旧潮湿,上面渗出汗液般的青绿色水珠,但没有人敢尝试舔舐这些不明液体。

三人走遍了枫林,没有看到泉水或者小溪的存在,只能采摘枫叶放进嘴里咀嚼,汲取植物的汁液。

短暂的解渴于事无补,姜君珏告诉两名同伴,荒野求生是舍本逐末,一切的症结在于尽快离开副本。

6月5日一整天,三人分头行动,对枫林进行了地毯式搜索,没有找到任何新的线索,更无从谈起对付梅狄娜女士的方法。

期间,三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出血症状。

女玩家的痰液中带上了血丝,戴眼镜的男玩家则开始尿血,姜君珏身上的病症最为严重,不见光处的表皮像是烧熟了的土豆皮一样一碰就掉,多处皲裂下的血肉长出蘑菇一样的疱疹。

这似乎是名为失眠症的可怕疾病的延续,虽然不再如最初的失眠症那样致命,但也足够难缠,且令人感到难言的痛苦。

寻找治疗失眠症的方法依旧是重要任务,三人再次进入学校四楼进行探索。

这次倒是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比如曾经有一批人也像此刻的他们那样恐惧,近乎于病急乱投医地拿原住民孩童做实验,希望能破解疾病的秘密。

令人失望的是,那些人毫无进展,留下的文件除了作为他们的罪证外再无进益。

他们没有找到真正的药方,或者说,药方已经随着作为载体的那种语言的死去,而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6月6日上午,在持续不断的病痛、饥饿和口渴的折磨下,姜君珏疲惫地对自己的两名同伴说:“接下来我们各凭本事吧,从现在开始分开,中午十二点过后再见到,谁也不要手软。”

自相残杀的帷幕就此揭开,副本开启新阶段时的旁白说得清楚:只有一个幸运的孩子能够从人间炼狱中活下来…… …… 原住民死难者纪念馆,墓园。

签订契约后,齐斯将录音机从道具栏中取出,交给了常胥。

常胥抱着三份文献和录音机躺进棺材中,由说梦盖上棺盖,往坑里填上一铲铲泥土。

此刻,最后一抔土被浇上了坟包,一排排灰白的墓碑在黑色的大地上林立,像是将死的老人的牙齿。

血色的月光下,齐斯侧头看向说梦,吐出六个字:“带我去禁闭室。”

“你确定?”

说梦一愣,左右远望了一番,“在下好不容易用符纸圈了个安全区,从这儿一路到禁闭室,那叫一个魑魅魍魉、百鬼夜行啊……”

他话是这么说,却已经矮下身来,去搀扶旁边气息奄奄的齐斯。

齐斯顶着一副伤重不治、随时会死的入土样儿,毫不客气地趴到说梦的后背上,恹恹念道:“不去禁闭室也可以,就看常胥能不能以一己之力揭棺而起,或是了此残生后让灵魂继续通关了。”

说梦显然不能理解和地狱笑话挂钩的幽默感。

他背着齐斯,快速向禁闭室的方向冲去,嘴角咧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这就见外了哈。

契约都签了,这种力所能及的事儿,我肯定说到做到,童叟无欺……”

入夜后的风携来丝丝凉意,相比病人的体温足够造成热量的散失,齐斯不再说话,任由意识在清醒与梦境间浮沉。

跑动间带起的风吹进气管,他疯狂地咳嗽起来,大口的血液随着呛咳喷出,有一抹血丝顺唇角划落,滴在土地上溅射出血色的花朵。

下一秒,就听说梦不无惊恐地说:“朋友,你别搞在下啊……伱还撑得住吗?

这么吓人,不会死在下背上吧?”

于是齐斯不动了,安安静静扮演一具合格的死尸。

说梦:“……6。”

紫黑色的天空妖异如鬼,湿滑的泥泞搭筑成阻挠行动的监牢,整片土地都是活着的,固执而残忍地想要困死误入的生灵。

从墓园到禁闭室的距离不算长,却也不算短。

三百米的路程覆盖着大片枫林,枯瘦的枫树枝干像鬼怪的手爪般肆意挥舞,在行人的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满地鲜红的枫叶如火焰般猎猎跳跃,如血海般此起彼伏,好像在一瞬间拥有了生命,伸出一双双赤色的手去抓说梦的脚腕。

说梦从背包里抓起一把符纸,往空中一洒。

暗黄色的纸张随风自燃,橘红的火星只扑闪了几下便灭,余烬下的飞灰簌簌地落在地上,铺展出一条可以踏足的道路。

说梦踩了上去。

齐斯将双眼睁开一线,问:“商城里竟然有卖符纸吗?

我之前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

“不是商城里的。”

说梦不疑有他,一边脚步不停地前行,一边解释,“最近各大公会不是一直在研究自制道具的技术嘛,我们副会长试着做了几张符纸,效果不错,估计过几天就要在论坛里小范围推广了。”

“是么?”

齐斯遥遥望向前方。

枫林渐渐向两侧变得稀疏,一座四四方方的水泥建筑在荒莽的土地上孤零零地矗立,在血色的月光下蒙上一层妩媚的淡粉。

墙缝间的蘑菇沐浴在月光下,被照到的部分呈现淤青般的淡紫,和阴影处的深绿相得益彰。

齐斯看了一会儿,目光再度荡漾开去,意识如同落水的死尸般不住下沉,眼睛也缓缓闭了起来。

说梦感受到背上的人又没了动静,不知是死是活,本就悲苦的心境更加悲苦。

他背着齐斯,几步冲进水泥房中,在泥泞和枝叶凝成的手臂即将触碰到齐斯后背的前一秒,他不知从何处抽出两根钉子,一左一右斜插进门框,用一根红线栓住钉帽。

手臂在触到红线的刹那如同被灼痛了般抽搐起来,所有诡异尽数在门口所在的平面前停息,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兀然横亘。

“你需要多久?”

说梦颠了颠后背,试图将齐斯晃清醒,“在下这道具最多撑十分钟,十分钟一过,我们就要被关门打狗了……”

“十分钟够了。”

齐斯睁开眼,瞳孔中是一片空茫。

被时而从清醒的梦境中拽出,又时而不可控地坠入,他的意识、理性、认知好像全部被甩出了身子,只剩下即将飘飞的灵魂吃力地拖拽滞重的肉体。

他从说梦背上下来,踉跄了一下,摇摇晃晃地站稳,如同行尸走肉般一步步前行。

他用回忆的腔调说:“刚进副本的时候,我被关在20世纪那条时间线的禁闭室中,已经饿了三天,再不找到吃的就会死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包括蘑菇……”

说梦“诶”

了一声,总感觉齐斯的状态不是很对,可他到底和齐斯不熟,只在研究常胥时看完了《无望海》副本的公开录播部分,因此也说不出具体的不对劲的地方。

齐斯一路走,一路踏碎长在过道中央的蘑菇,破损的伞冠迸发出腐烂的腥臭,阴魂不散地在周遭漂浮。

说梦摸出香水瓶,往空中喷了好几下,嘴上接茬:“然后呢?”

“在我将死之际,我看到了属于21世纪的时间线的幻象,看到了你、常胥和导游,在那个幻象中,禁闭室的门是开着的,穿着各色衣裳的游人来来往往,像极了一个美好而虚妄的梦境。”

齐斯低低地笑了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逐渐近乎于一种梦呓:“我想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她同样在死前看到了火炉、烤鹅、圣诞树等幻影。

也许恐怖的邪神确实只能在痛苦中滋长,近乎于施舍地给以将死之人最后的宽慰。”

“他被钉在十字架上,邪神在另一个时空拔除钉子,牵引着他走下刑台。

于是他继续刻画那些文字和符号,周而复始地重复被钉死的过程。

他即将饿死的时候,邪神让他看到来自未来的美好,他有了挣扎求生的希望,却始终触碰不到……”

说梦听着齐斯平静得毫无起伏的语调,只觉得在此情此景下如听鬼语,毛骨悚然。

说话者的态度太冷漠,太疏离了,好像从旁观者的角度俯瞰世间的人、事、物,不带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

“挺有趣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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