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双喜镇(十一)断良缘(1/2)
齐斯看着尚清北的脸色在某一瞬间变得僵硬,眉毛微挑,不置可否。
他知道这个小孩儿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无意点破,甚至乐得后者发挥杠精特质,多挤怼几句,营造一下“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的假象,方便日后甩锅。
尚清北独自凌乱了一会儿,一抬头就看到齐斯松松垮垮地站在一边,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脑海中闪过后者独自和喜儿对话的场面,他几步靠近过去,压低声质问:“你干的?”
“我干什么了?”
齐斯反问一句,看着尚清北笑,“倒是你,小清,忽然有这么大的反应,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被轻描淡写几句话转移了矛盾,尚清北一时气结。
再看青年无辜的神情,和目光中暗带的威胁意味,他立刻意识到,只要他敢应下,对方就能将他放到众矢之的。
“没事。”
尚清北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抿了唇不再出声。
看着青年“孺子可教”
的眼神,他忽然生出一个离谱的猜测,“齐文”
是不是已经知道世界观了,也看出他隐瞒线索的事了,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这个想法太过不切实际了,刚出现几秒便被尚清北自己打消。
团队副本,求生才是首要任务,自己藏线索还有道理可说,默许他人藏线索是什么鬼?
两个庄稼汉模样的男人和玩家打了个照面充当迎接,又说了几句“放开了吃”
“玩得开心”
之类的客套话,便各自隐入人群。
他们透着小地方的人特有的腼腆,双手无所适从地上下晃动着,放哪儿也不是。
直到背离玩家走远好一段路,才放松下来,将手服帖地垂到身子两边。
他们的先行离去不像是敷衍,倒更像是躲闪,生怕被玩家拉住问话似的,仿若阴沟里的栖居者一朝被手电筒照到,除了再寻找下一处阴沟外别无他法。
“我们分散开来,每人负责一部分区域的探索,等筵席结束再汇总线索。”
齐斯草草做出了安排,不等几名玩家出言表示同意,便瞅准了一片人少的地方,快步走了过去。
感受到周围人类密度的减少,他长长喘了口气,感觉自己终于能够自由地呼吸了。
他隐入阴影,将整块场地的布局尽收眼底。
喜宴笼统地分为三个部分。
最边缘的是露天厨房,十来个穿花衣、戴发套的中年妇女在灶台旁站了一串,粗壮的手臂抡着锅铲,不停歇地翻炒各色肉菜。
烟气冲天,更有红黄色的火光溅进油锅里,燎得老高。
倘不是先入为主地知道双喜镇是个鬼镇,恐怕还会觉得这里烟火气盎然。
再靠里一点的便是盛满肉菜的木桌,男人们拿着酒碗,有的围坐在桌边,有的站着,高谈阔论声混杂在一起,听不分明,却热闹得很。
最核心的一簇大抵是和新人关系近的亲朋好友所坐的位置,有男有女,人人都穿着喜庆的红衣服,围着密不透风的一圈,远远望去是一片红云,看不清里头的状貌。
考虑到喜儿是孤女,这些大抵都是“新郎”
的亲人。
齐斯不由好奇起之前尚清北问的问题——“新郎在哪里?”
镇民们已经吃了好一会儿了,桌上零落着啃得碎碎渣渣的骨头,仅有的几盘素菜也都只剩些汤水,齐斯一点儿也不想凑过去吃陌生人的口水。
他转头看见灶台上摆了一溜新做好的菜式,索性大喇喇地走过去,一点儿也不客气地端了一盘竹笋烧牛肉,拿了筷子和碗便蹲到墙角,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月份还早,盘里的竹笋很嫩,好像能咬出水,牛肉也烧得很酥,并不塞牙缝。
齐斯吃得颇为满意。
填饱了肚子后,他又端着盘子走远了些,用筷子将剩菜扒拉开来。
没有血丝,整盘菜没有任何异样,和昨晚的情形截然不同。
“看来双喜镇也是能做出给人吃的饭的嘛。”
齐斯略带幽默地说着,忽然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眯起了眼。
为什么徐嫂送来的饭菜会在她离去后沾上血迹?
倘是她有意为之,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徐嫂明显对饭菜的异常知情,可知情并不等于直接参与;有没有一种可能,昨晚饭菜的异常和她无关?
思及此,齐斯饶有兴趣地勾起了唇角:“双喜镇的鬼怪应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而鬼怪也未必不会害怕鬼怪。”
…… 另一头,刘丙丁同样端了碗,拿了筷子,不过不像齐斯这样划水。
他一口饭没吃,只是摆了个串桌子的样子,在人群间穿来穿去。
第一天的时候,裤袋里凭空多出个智能手机的线索,他有苦说不出。
他确确实实没有及时将线索公开,也是实实在在没留意到身上多了东西。
就因为这件事有了疑点,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玩家们都是聪明人,自然不可能就因为一个可以解释的小细节认定他是屠杀流玩家;但一旦出了事,需要有人顶包或是趟雷,他很可能会被以此为由推出去。
刘丙丁说是在片场摸爬滚打多年,混成了人精,一时却也想不到洗脱疑点的方法。
他能做的只有自认倒霉,再尽量积极收集更多的线索。
形成优势也好,自证清白也罢,至少别让自己太被动。
刘丙丁用目光搜寻人群,很快锁定一个游离在外、看上去不太合群的男人,凑上去套近乎道:“欸,大兄弟,你这身行头不错啊,在镇上该是比较混出头的那种吧?”
男人被他的搭讪惊了一跳,愣了一会儿才讷讷道:“没有,俺连工作都没找到,也就回到镇上,给徐婆婆打打下手。”
“我看伱们镇上的人都挺尊敬徐嫂的,给她打下手不容易吧?”
刘丙丁捧了男人一句,没等他回答,便接着问,“兄弟你平日里都干些什么啊?
徐嫂她看着就挺了不起的,干啥应该都挺吃得开。”
男人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俺就跟着徐嫂,给人做做媒,远近的人找媳妇都来俺们这里找,好多姑娘都是从俺们这里嫁出去的。”
做媒还要男人打下手?
刘丙丁直觉有些奇怪,正要再问,却有一个生得五大三粗的老头从后面靠了过来,给了男人的脑袋一巴掌,低声呵斥:“狗儿,和贵客瞎说什么呢?”
又数落了叫做“狗儿”
的男人几句,老头看向刘丙丁,露出和徐嫂如出一辙的笑容:“别听他瞎说,咱镇上没他说得那么夸张。
是徐嫂她信誉好,名声响,大家都信她,也愿意找她介绍。”
原来徐嫂是媒婆,难怪打扮得花里胡哨,说话又捏腔拿调。
刘丙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躬身向老头请教:“老伯,新郎官人在哪儿啊?
我们受了你们的招待,入乡随俗,按理是不是得去说几句贺词啊?”
老头不疑有他,回身一指鲜红一片的人海:“就在那儿坐着呢,胸前别红花的就是。
不过道贺什么的没那么多讲究,咱镇上的人都有好多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呢。”
“你们镇上是镇上,都是熟人一家亲,我们这些外人刚来,总不能失了礼数。”
刘丙丁陪着笑将老头送走,才收了脸上假惺惺的表情,径直向老头指示的方向走去。
遥遥一望,就见一抹白色掺杂在鲜红的底色上,格外显眼。
齐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外围,双手插在裤兜里,神情恹恹地注视着人群,不知在想什么。
刘丙丁鬼使神差地靠了过去。
还未等他开口,齐斯便侧目看向他,在唇角捏出一抹抱歉的笑容:“刘丙丁,我昨天一直想和你说句对不起,可惜没找到机会。”
刘丙丁愣了,然后就见青年垂下眼道:“昨晚我太急着找线索了,所以在看到你裤兜里的智能手机后,才先入为主地怀疑你,当众让你难堪。”
“冷静下来一想,换作是我,身上忽然出现一样东西,也大概率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当时不由分说直接动手,是我考虑欠妥了。”
道歉的话语说得真心实意,并不是轻飘飘一句“我错了”
的敷衍。
资深玩家大多倨傲固执,像这样能放下身段道歉的属实是少数。
刘丙丁有些受宠若惊地说:“没关系,说到底也是我自己大意,没有及时分享线索。
我要是你,看到我这样式的,也得怀疑。”
“但这到底是个团队副本,我们当中又没有真正的屠杀流玩家……”
齐斯叹了口气,说,“因为我的决策失误,让你被他们怀疑,是我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