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泥泞之后(1/2)
“泥料得干透,这几天别急着挪东西进去。”
凌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却字字清晰。
他目光扫过修补好的洞口,投向洞内那片狼藉的阴影,“里头积水、湿泥、泡坏的草和皮子,还得好好清理一番。
湿气太重,人住进去也容易病”
“是,族长”
凌石叔立刻应道,用力搓了搓沾满泥的手,“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动手”
“嗯”
凌渊点头,视线落在洞内深处几洼反着幽暗天光的水面上,“积水得先排出去。
凌骁,”
他看向同样满身泥泞、靠在石壁上喘气的儿子,“带松子他们几个,把洞口地势再挖低半丈,开条浅沟,让洞里的水能淌出来。
清理时,那些湿透发霉的草和彻底泡糟的皮子,”
他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直接清出来堆到外面晒干当引火,不能留。”
潮湿环境下霉变的有机物是疾病的温床,这个道理在生存的磨砺中早已刻入骨髓。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那堆湿漉漉、沉重地叠压在一起的兽皮上,那是部族过冬的希望之一。
“能抢救的皮子,尤其是厚实的,像鹿皮、野牛皮,得赶紧处理。”
他话刚落,抱着小崽子的小草婶就挤了过来,脸上满是忧急:“族长,我家那几张顶好的鹿皮,厚实着呢,本是预备给娃做冬衣的,现在,现在泡得又冷又硬,跟块冰石板似的,这可咋办,这,这还能软和回来吗?”
凌渊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而锐利,他蹲下身,拿起一块湿冷的鹿皮边缘用力捻了捻,感受着那僵硬的质地。
“皮子被冷水泡透,油脂流失,纤维紧缩,自然变硬。
光靠晾晒揉搓,效果有限,顶多不裂,难复柔软保暖。”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经验沉淀的笃定,“必须用硝”
。
“硝”
小草婶和旁边几个族人都露出茫然又带着一丝希望的神情。
“嗯”
凌渊站起身,目光投向更深的山峦方向,那里暮色更沉。
“硝制皮子,先要用草木灰水浸泡脱脂去毛根,这一步我们还能做。
但最关键的是第二步,需要用一种特殊的白色矿石粉,混合兽脑或油脂反复鞣搓。”
他详细道来,显然对此法了然于胸,“那矿石粉能渗入皮纤维,让它吸水变软,更柔韧,也更耐水防虫。
硝制好的皮子,才是真正顶用的冬衣料子”
。
族人们听得连连点头,眼中希望更甚。
但凌渊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冷水浇下:“可那白色的硝矿石”
他眉头紧锁,语气沉重,“只在老矿山东南面,一个叫‘白牙涧’的险峻地方才有散落。
那涧深崖陡,毒瘴时现,路途难辨,连最好的猎手都轻易不敢深入。
而且,具体如何安全采掘、研磨成粉,只有世代相传的老石匠才懂精要。”
他叹了口气,“我们手里,没有现成的硝粉。
婆婆或许知道些老石匠的口诀,但也多年未有人去采了”
。
希望瞬间变成了沉重的忧虑。
小草婶看着怀里懵懂的孩子,眼圈红了:“那,那这皮子”
“先按我说的做”
凌渊斩钉截铁地打断,压下心头的沉重,“把皮子摊开,挂在通风、能见光但避开毒日头的地方阴干,记住,是阴干,暴晒必裂,干了之后,多揉搓,用熬出的兽油反复浸润揉搓,能恢复几分柔软算几分”
这只是权宜之计,杯水车薪,但他必须给族人一个努力的方向。
“族长”
一个带着惊惶的年轻声音从旁边刚修补好的山洞传来,是住在坡下的凌岩,“您快来看看,我家洞里积水排得差不多了,可挨着最里面石壁根的地方,还在往外渗水,摸着,摸着冰寒刺骨”
“渗水”
凌渊心头猛地一沉,刚松懈的神经再次绷紧。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凌骁紧随其后举高了火把。
摇曳的火光下,只见靠近洞壁根部的一片泥地异常湿泞,手指按下去,冰冷粘腻的地下水正缓慢而持续地从泥土深处沁出来,汇聚成一小片浑浊的水洼。
这绝不是雨水倒灌,是更深层的地下水,被这场罕见的暴雨抬高了水位,找到了薄弱处上涌。
凌渊蹲下身,捻了捻那冰凉的湿泥,又抬头环视这个地势较低的山洞,再看向附近几户结构相似、依偎在山体基部的居所。
一股寒意比那地下水更甚地爬上脊背。
“这位置地基浅了,又连着山里的含水层。”
他站起身,声音凝重,“光堵了顶上的口子没用,下面这‘泉眼’不解决,湿气源源不断,冬天这里就是冰窖,存的东西全得烂掉”
“那,那怎么办,族长”
凌岩的声音带着绝望,刚修补好山洞的喜悦荡然无存。
凌渊的目光,如同寻找救星般,猛地投向一直安静矗立在稍远处、如同披着墨色岩石甲胄的小山般的墨甲兽“阿墨”
。
它正用它那坚硬如铲的吻部,百无聊赖地拱着地面一块湿泥,发出低沉的“哞噜”
声,粗壮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
“阿墨”
凌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墨甲兽立刻抬起头,灯笼般大的幽深眼睛精准地锁定了凌渊。
“过来,这里”
凌渊指着那片不断渗水的区域,用手比划了一个深度和范围,“往下挖,挖深,挖个大坑出来”
。
阿墨低吼一声,算是回应。
沉重的身躯迈动,每一步都让泥泞的地面微微震颤。
它走到指定位置,没有丝毫犹豫,那颗覆盖着厚重角质层的头颅微微低下,前肢那对如同巨型开山镐般的利爪猛地扬起,然后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插入湿软的泥地之中。
“噗嗤——哗啦,咔嚓”
泥土、碎石混合着冰凉的积水,被它恐怖的力量瞬间掀起、抛飞,沉闷的挖掘声和岩石被硬生生撬开的刺耳摩擦声在洞内轰鸣回荡,盖过了一切声响。
一个桌面大小、深及成人腰部的坑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它狂暴而高效的挖掘下成型。
浑浊的地下水迅速在坑底汇聚。
神奇的是,随着深坑的出现,坑壁周围那恼人的持续渗水现象,肉眼可见地减弱了。
洞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被这原始而震撼的力量所慑服。
凌骁瞪大了眼睛,凌岩更是激动得嘴唇哆嗦:“成,成了,水聚到坑里了,边上不怎么渗了”
“别停,再深些,阔一点”
凌渊指挥着阿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这巨兽,是部族生存无可替代的瑰宝,阿墨低吼着,继续它的工作,坑洞很快加深到一人高,底部和边缘的岩石结构也暴露出来。
“凌睿”
凌渊转头,“去搬些拳头大、干净的鹅卵石来,铺在坑底,垫高一层,这样水聚在下面,上面还能放东西隔潮,坑壁,”
他指着新挖出的、还在渗水的石壁,“用咱们剩下的混合泥料,给我厚厚地糊上一层!
尽量封死”
。
他又看向凌石叔和其他几户:“趁阿墨在,你们几家挨着山壁、感觉阴冷潮湿的地方,都仔细检查,有类似隐患的,立刻让阿墨挖,先下手为强”
。
沉重的挖掘声再次成为主旋律。
有了阿墨这头不知疲倦、力大无穷的“大地开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