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8章 营救
张员外肥胖的身躯裹挟着一阵狂风,狠狠撞在杏林堂后院的门板上!
“哐——!”
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女医!
出……出大事了!”
张员外话都挤不成句。
苏凤娆刚端起的粗陶水杯,悬在半空。
“给我说清楚。”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结了冰的湖面。
这份异乎寻常的镇定,反而让张员外更加恐慌,几乎要瘫软在地。
“是你弟弟!
那个叫……叫苏子墨的孩子!”
张员外喘着粗气,手指胡乱地指向院外,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他不知道怎么跑出了府!
在街上!
被巡街的官兵认出来了!”
轰——!
她好不容易才弄好要在这个地方安顿下来,结果子墨这一顿乱跑让她全部都功亏一篑。
“人呢?”
她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出来的冰渣。
“抓走了!
直接押进了郡守府!”
张员外哭丧着脸,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女医!
这可怎么办啊!
郡守府的人要是知道孩子是从我张家跑出去的……我……我全家都要跟着掉脑袋啊!
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啊!”
“闭嘴。”
苏凤娆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无形的鞭子,瞬间抽断了张员外所有的哀嚎。
她站起身,在狭窄的院中踱了两步。
郡守府——青城郡的权力核心,龙潭虎穴,铜墙铁壁。
但苏子墨,必须救。
“现在,”
苏凤娆倏然转身,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匕首,直刺张员外六神无主的眼睛,“动用你张家在青城郡所有的关系网、眼线、爪牙。”
她的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我要郡守府今晚所有布防。
巡夜兵力、班次轮换、明哨暗桩分布图。
关押我弟弟的确切位置。
还有那位郡守大人,”
她顿了顿,字字清晰,“他今晚,人在何处。”
“这……这……”
张员外满头满脸的汗,肥肉都在哆嗦,“郡守府……那是龙潭虎穴啊女医!
我哪能打探得到这种……”
“那是你的事。”
苏凤娆的回答冰冷,切断了他所有退路,“一个时辰。
我要所有答案。”
她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几乎让张员外窒息。
“否则,”
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力,“我现在就去郡守府自首。
把你张家如何窝藏钦犯、助我脱逃之事,一字不漏,禀告郡守大人。”
张员外浑身剧震,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他连滚带爬地冲向院门,像身后有厉鬼索命:“我去!
我这就去!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院门在张员外狼狈的身影后重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死寂重新笼罩小院。
苏凤娆走到屋檐下最深沉的阴影里,如同融入暗夜的猎豹。
她手腕一翻,几枚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冷光的特制钢针悄然夹在指间;一卷细韧坚韧、近乎透明的金属丝无声缠绕在臂腕;最后,一把线条冷硬、刃口薄如蝉翼的军用匕首,被她反手握紧,贴在小臂内侧。
就在这时,一道瘦小单薄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阴影的边缘。
是林阿九。
他定定地看着苏凤娆的背影,那双黑白分明、总是带着点怯懦的眼睛,此刻却异常平静,甚至有些空洞。
他伸出自己枯瘦的手,先是指了指苏凤娆,然后,用力指向自己。
接着,他做了一个向外走的动作,步伐无声而决绝。
“你也要去?”
苏凤娆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林阿九用力点头,下颌绷紧。
“那里是虎口。”
苏凤娆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留下。”
林阿九固执地摇头,一步踏出阴影,走到苏凤娆面前。
他当着她的面,伸出右手食指——那根曾用来笨拙翻捡药材、也曾瑟缩着躲避流民的孩子的手指——在自己的脖颈前,猛地横向一划!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他不是要去帮忙救人。
他是要去杀人。
苏凤娆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
这个沉默寡言、病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少年,此刻周身弥漫着一股与年龄和体质截然相反的、冰冷的死气。
她想起破庙角落里的瑟缩,想起药柜前笨拙的认真。
此刻,他选择成为一把淬毒的匕首。
“好。”
苏凤娆只吐出一个字,目光重新投向深沉的夜色,“跟紧我。”
一个时辰,分秒不差。
张员外几乎是爬着回来的,肥胖的身躯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将一张匆忙绘制、墨迹未干的简易地图塞进苏凤娆手中,声音嘶哑破碎: “人被关在后院最西头的柴房,临时改成了牢房,郡守亲自在审说要撬开孩子的嘴问出你的下落……”
他喘得几乎背过气,“府里今晚加了双倍岗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房顶都有暗桩,郡守审完人会回他的书房,在东跨院……”
苏凤娆展开地图,冰冷的视线在上面只停留了瞬息,便将所有线条、标记烙印脑中。
“看好我祖母和二弟。”
她丢下这句话,身影已如一道融入夜色的轻烟,无声无息地滑出院门。
林阿九紧随其后,瘦小的身形如同她的影子,在黑暗中完美消融。
郡守府高耸的院墙,如同蛰伏的巨兽。
苏凤娆在一处墙根最深的暗角停驻,对身后的林阿九做了个手势。
林阿九紧随其后,动作虽不如她流畅,却也带着一种野兽般的本能,落地时只有一丝微不可闻的衣袂摩擦声。
府内灯火通明,甲胄碰撞的金属声、沉重整齐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催命的鼓点,从四面八方的回廊、甬道传来。
两人如同壁虎,紧贴着假山嶙峋冰冷的石壁,与黑暗融为一体。
苏凤娆避开一队又一队举着火把、目光警惕的巡逻兵,身影在廊柱、花木的掩护下无声穿梭,目标明确地向着后院最西侧那片死寂的阴影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