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城(1/3)
听到房门响动, 甄素素放下手中牛奶, 起身往玄关那边走, 见容修进了门, 调侃地笑道:“你还知道回来呀?”
说着, 又下意识往容修身后看去。
张南进了门,随手关上了房门, 显然儿子身后再没别人了。
甄素素嘟了下嘴,容修余光注意到母亲的表情,“都几点了,讲点理行么,明天才过年。”
甄素素:“……哦。”
我说什么了吗?
什么叫养大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什么叫给别人家养儿子。
所以说, 自家儿子大半夜去给老丈人拜年, 但是自己这边, 连媳妇的一句“过年好”也得不到?
甄素素没精打采,容修没理她,换了鞋往大客厅里走,“我爸呢?”
“实在坚持不住,已经睡下了,等到你十一点半,”甄素素小小声, “你也太不懂事了,九年了,这是你回京之后第一次在家过年, 你爸从你下午去电视台彩排,就一直在等你回家,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似的,结果你回来这么晚……”
容修脚步很快,来到卫生间,没关门,他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摘隐形眼镜:“明早,我去给爸问早安,道个歉。
明晚我的节目上得早,上了春晚就回来,陪你们跨年。”
“这还差不多,初一去给外公拜年。”甄素素说。
“知道了。”卫生间传来水声。
甄素素来到门口,见容修在洗手池前弯腰洗脸,她瞅了他一会儿,感觉好像不太对。
难道是母子连心。
天寒地冻的,容修从外面回来,从进了家门开始,没有和自己对视一眼,那双专注看人时十分迷人的眼睛,一直躲避着视线,和长辈说话时也没有停住脚步。
甄素素洞悉到什么,看向了正要离开的张南。
张南愣住了半天,像下了什么决心,微微皱眉,打了个手势。
甄素素诧异,那是四小内部“有敌情”的手势,而且是非常紧急,且事态严重。
张南透露了信息之后,就立马和太太打了招呼,犹如空气一般逃进了值班宿舍。
“我去睡了,明天央视春晚,要早起。”容修从卫生间出来,转身就要上楼。
甄素素拉住他胳膊,生拖硬拽地,往沙发那边走,“急什么,陪我坐一会,我问你点儿事。”
容修眼底有浓得化不开的疲倦:“什么事?”
“你先坐下。”甄素素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让客厅里多了点动静,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容修就坐下,看着茶几上摆着的水果点心,还有大红的红包,家里到处都是年味儿。
甄素素深思熟虑了一会,实在不知怎么问,上次老容过生日在马场,能看出两人在闹别扭,但容修并没有和自己说这个事。
不过,大过年的,登门给老顾拜年,难道不是已经和好了?
“其实,过年你可以带他回来,”甄素素瞟了一眼楼梯那边,声音不大,“之前我也见过了,就说给我拜年,你们要是怕你爸在家,就逮个他去拜访老师的时候。”
容修摇了下头,没有看坐在身边的母亲,扭头去看电视。
“这是有必要的,带人来家里,让人心里踏实,不然显得咱们不重视人家……”
“不用了。”容修说。
“那,你们怎么想的,以后有什么打算,和妈妈沟通下?”
“分了。”
“?”
“就是……”容修注视着电视,“……”
甄素素愣住半天,缓了缓情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儿子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谈恋爱,对于甄素素来说,又何尝不是第一次当预备婆婆。
甄素素犹豫一会,轻拍了拍容修的背,“发生什么不愉快了?”
容修盯着电视,不言语。
她拉住儿子的手,“不是去拜年么,他们家说什么了?”
容修摇了一下头。
其实,看不清电视里在演什么,他眼前一片模糊。
“受什么委屈了?”
“……”
容修眼睛通红。
甄素素端详他侧脸,嗓子一下就哑了,扳住容修的肩:“让妈妈看看,谁欺负你了?”
被转过来,容修正过身,面朝着母亲,垂着眸子。
“分开了。”
话刚出口,嗓子就哽咽。
容修低着头,她以为看错了,一滴眼泪砸了下来。
甄素素屏住呼唤,再没有比这更令母亲心疼的了,从读小学一年级开始,容修再也没有在父母面前哭过。
容修低头,额头顶在她肩上。
肩头感觉到湿热,她拍着他的背。
自诩精壮的男人,向来是团队领袖,决不在兄弟们面前露出一丝脆弱,但在这一刻,再强大的男人,也是妈妈的儿子。
受了多大委屈,要有多压抑,才会选择在母亲怀里哭。
大年三十这天早晨起来时,眼睛并没有肿,容修下楼去书房见了老容,态度端正地对他说明昨晚去拜年的情况,然后放低姿态好好地哄了哄老爹。
父子俩一起下楼用早餐,容修上午就要赶到央视演播大厅,和乐队兄弟们集合,为春晚进行最后一次舞台彩排。
餐桌前只有俩爷们,容修回头问:“张妈,我妈怎么没下楼?”
“还睡呢。”老容叹了口气,“昨天下半夜,我起夜,见她还在靠着床头看电视,眼睛通红的,什么节目那么好看啊,电视晃得我都睡不着。”
容修:“……”
昨晚,他和母亲聊了很多,断断续续的,情绪过于激动,记不清都说过什么,依稀记得说过了“心里难受”、“放不下”,甄素素并没有打断他,只让他宣泄了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臊得没脸,这么精壮的大男人,竟然受了委屈……去找妈妈哭?
容修上手遮了遮额头,埋头吃早饭,喝粥喝得呼噜噜地快,喝完饭碗一摞,“我走了。”
“干嘛呀干嘛呀,”老容放下粥碗,看向容修的背影,“心急火燎的,晚上几点回来?”
“上完节目,九十点钟就回来,我们节目早。”容修这才反应过来,“您不去现场?”
容御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自知年纪大了,即使拿到了邀请函,他今年也不打算去看春晚现场了。
“时间太长,坐不住,中途离场总觉得不太好。”老容这么说。
更重要的是,大过年的,他不想坐在现场,让身边的下属和孩子们紧张兮兮的,看个晚会也放松不了。
而且,身边的警卫员们难道不要过年吗,大三十儿的,别折腾了,还是在家猫着吧,别给人添麻烦了。
“不去也好,在家看电视,其实更清楚。”容修说着,穿戴好了,逃也似的出了家门。
坐上了辉腾,热了会儿发动机,才狠狠地揉了揉脸。
不知道是不是天干物燥上了火,或是哭过的原因,眼前总有些影影乎乎的,像是有一层雾,又像有眵目糊。
冷静下来之后,他一边滴消炎眼药水,一边拨打白翼的电话,提醒乐队兄弟们出发,早点到地方还能多排练两次。
容修离开没多久,甄素素没精打采地下了楼,儿子伤了心落了泪,当妈的心里最难受。
满心满脑都是一句“这是造了什么孽”,原本只想着两个孩子只是闹了小别扭,没想到还跟十年前的事情扯上了关系。
昨晚,等容修情绪平稳了些,怕大客厅谈话不稳妥,甄素素就拉着他上了楼。
回到儿子的卧室,听他仔细说了事情始末。
听容修把十年后劲臣追求他、两人交往体验、正式交往的经过说完,直到得知十年前那人是顾劲臣,甄素素都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也说“姻缘天注定”,那俩孩子,从五岁,到十九岁,到二十九岁,半生缘分,却果然如签上所说,是一场孽缘。
听着儿子的描述,看着儿子的表情,言语间全是对人家的喜欢。
是真的喜欢,心里爱着人家。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喜不喜欢怎么能看不出来。
甄素素并没有怎么劝他,任儿子说给她听,落泪也没关系,只是温柔地笑着聆听。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谁说哭了就不man了,在妈妈面前哭的男人,出了家门照样是男子汉。
——没法劝。
劝和,路不平。
劝分,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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