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上一页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文学城(2/3)

“没事。”

劲臣手臂发抖,撑住墙壁,直起身来,花朵上前,将羽绒大衣披在他身上。

他牙齿打颤,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浑身都跟着疼起来。

化妆师上前给劲臣补妆,一会还要补镜头。

“顾哥,刚才撞到肩膀了?”花朵问,

“没有。”对于常拍打戏的他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一切才刚开始。

这个场景仿佛一个定时炸炸-弹,影片以倒叙、插叙手法表现,从这一刻开始,盛夏命运破折的短暂一生开始倒计时。

在这段初恋的感情中,盛夏和何一鸣更多的是旧校舍的场景。

白衣飘飘的八十年代,情感压抑而隐晦,色彩浓郁的暗调子。

经过第一次性接触之后,何一鸣在学校会躲着他走,盛夏多次找他,对方也遮遮掩掩、含含糊糊。

不过没过几天,何一鸣就又去找盛夏了。

两人在旧校舍仓库里,何一鸣问他,我们俩这个正常吗?

盛夏就笑,问他,有什么不正常的?

何一鸣把他摁在地上解皮带,他说,都怪你这个人妖……

盛夏身不由己,那个年代很难对这种事有自我认同感,他觉得自己有罪,但他还是倒在了何一鸣的怀里。

何一鸣闷哼骂着,盛夏,盛夏,你个人妖,我的好人。

盛夏听到他声音,就呵呵地笑了出来。

“完美,过,时宙补两镜头。”李里看向布景中的两人。

剧组所有人都很惊讶,顾老师竟然没有吃过一个ng。

剧组只用了不到一周,就拍摄完了电影前十分钟的场景。

两位演员在拍摄过程中越来越少言寡语,只有在场外对戏时会有交流。

时宙的演技进步飞快,电影拍摄得异常顺利,很快就到了盛夏的取向在学校曝光的场景。

盛夏遭受了同学的谩骂、嘲讽、排挤。

在最开始只是背地里的,那个年代对于这种话题都会避讳,即使同学们像躲蟑螂一样躲着他,无数冷眼中,盛夏还是抱有希望的。

然而,何一鸣却是惊恐万分,坚决与他划清了界限。

那天体育课结束后,盛夏终于在走廊里拦住了何一鸣。

劲臣走位,起初踌躇,最后露出笑容,声音发颤地唤他:“学长……”

周遭同学吐口水:“变态!”“二刈子!”

摄像机镜头里,时宙在人群里目光闪烁。

他是真的有些茫然了,这些天拍戏,他深刻体会着何一鸣的心情,感同身受地,对眼前的情境感到惧怕。

盛夏的眼中依然是希望,他嗓音沙哑:“一鸣……”

“别叫我,死人妖,”何一鸣眼神闪烁,不安地躲闪着,当着同学的面,对盛夏说,“死人妖没什么,鸡-奸犯会被枪毙的。”

对于盛夏来说, 这是他人生当中最痛苦的时刻,之后都没有它痛苦了。

可是, 劲臣饰演的“盛夏”眼中还残留着阳光的火苗。

是啊,不能犯罪,盛夏想,不能让一鸣也跟着他犯罪。

在同学们的指指点点中,他眼前模糊了又模糊,没有让眼泪掉下来,然后对着何一鸣呵呵地笑了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出了人群。

“过。”李里导演说。

这场戏,一次过,时宙僵在原地,已经大汗淋漓。

一步错,步步错,再往前一步,就是无间地狱。

不管什么年代,这都是不正常的,不被大众接受的,何况是娱乐圈。

场务们忙碌时,时宙和劲臣并肩往外走,“……对不起,顾哥。”

也不知道在为什么道歉,劲臣没问,垂眼往前走,也没应声。

显然还没有出戏。

李里导演对时宙摇了下头:“之后休息一下,先别离组,结尾的戏份,现在暂时不能拍。”

“我知道。”时宙点头,他很清楚,这部电影的难度有多大,他也想趁机会多学一些,“顾哥没问题么?”

“目前看来,还行吧。”李里说,“助理会关注的,平时找他聊聊天。”

“好的。”时宙应道,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一张脸。

剧本的情节,时宙这些天感觉到恐惧,他常常想起,平时顾哥和容修的互动,不由心道一声,希望不是真的吧……

在接下来的剧情中,学校流言愈演愈烈。

那天上午操场尘土飞扬,校方找盛夏进行了一次谈话。

窗外是同学们做广播体操的声音,盛夏站在办公室里,对校领导坦诚:“我不是人妖,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的,我爱何一鸣。”

“卡。”李里导演再一次叫停。

拍摄这个场景时,顾劲臣遇到了困难。

李里:“感觉还是不对,性向曝光之后,盛夏直面了自己,也真实对人,出柜时要有那种由心而发的幸福感,对未来充满希望,勇往直前的信心。”

顾劲臣再次吃了ng,反复拍了多次,一直卡。

在众人眼里,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零碎的场景,盛夏和一位龙套的对手戏。

但李里却坚持卡住了这一场,一直持续到傍晚也没有完成。

翻来覆去地拍。

“先跳过,”李里说,“吃饭,发了盒饭,吃完拍下一场。”

劲臣怔在镜头前,李导说的是“跳过”,而不是过了。

花朵上前,把羽绒大衣披给他,递给他热茶,劲臣摇了摇头,往场外走去。

饰演盛夏母亲和她相好的两位老戏骨是这天下午进组的。

先拍摄了盛夏被同学排挤、谩骂之后的场景,盛夏的书桌被同学们搬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到处是浓痰和垃圾,桌上用油漆写着刺眼的字。

晚上放学,往常一路同行的同学们,都远远地躲着他。

场记打板:“开始。”

傍晚时,盛夏往家走,刚走到老楼前,就见鲍文杰骑着大二八飞驰而去。

盛夏看向他骑车的背影,停住脚步,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惊慌地往家跑,没跑几步,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迎面跑来。

是盛夏的母亲“芹菜”。

脚丫穿了一只拖鞋,穿着吊带背心和内-裤追了出来。

鲍文杰早骑没影了,芹菜追了跑了不远,站在大树底下掐着腰,“狗-娘养的,他在外面有姘头,看上哪个小野狐狸了?”

老戏骨的演技炸裂,劲臣和她搭戏几个镜次,没有ng,酣畅淋漓。

盛夏瞟了一眼趴窗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往她身边挡了挡,似乎想遮住芹菜穿着内-裤的身子。

芹菜在梧桐树底下破口大骂,骂着,骂着,就呜呜地哭了出来,“瞪着我干嘛啦,我这么将就着,就是为了你,还不是为了你……”

盛夏垂着眼,捏紧了拳头,拔腿往楼宇门大步走。

这就是盛夏的家庭环境了,剧本中这里会有独白。

“我知道,我没有正常男孩应该拥有的东西,这些东西可能与我一生无缘,所以我一直在拼命地努力生活,努力地争取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

我相信,命运是用来改变的,命运是欺软怕硬的,如果你不挣扎,它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你。”

“有时候我会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变成这样的?

“我小时候有爸爸,现在不能再见到了,在我七岁那天冬天,他死在了买橘子的路上。

“两斤橘子安然无恙,人却被车给撞飞了。

“爸写了一手好字,又喜爱读书,十年前爸还活着,他在日记里感叹说:朱自清的《背影》写得真是感人肺腑啊!

我知道,朱自清写的是至情文学,他爸当时就买了橘子的。

“我爸也是去买橘子的,但结果却是那么的不相同。

“记得那晚,我仰躺在火葬场大院的假山石上,看见烟筒里冒出了一缕青烟。

“芹菜醉醺醺从火葬场大门出来,她连台阶都下不成,一边嚎哭着,一边蹒跚在路上。

我跟在她的后面,也恸哭失声,我哭是因为她醉得走错了回家的路,我们忘了带坐车回家的钱。

“十年过去了,芹菜仍然没能从那场酩酊大醉中清醒过来,她找过很多男人,每一个都没有留在她身边。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页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