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0(2/4)
仿佛回到年少时光,一个人,一把吉他,一支乐队,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没忘初心。
衬衫将这位绅士先生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隐约能看见西装下的精劲身材,手掌敲击琴箱时,他稍侧了些许脸,前排的姑娘们看见垂着眸子,睫毛很长。
小姑娘们:这个男人真好看啊。
小伙子们:这家伙弹得真好啊。
就在观众们被那张极盛的面容和专业技巧吸引时,他忽然抬了眸,望向舞台下的人们,目光扫过前排之前谩骂岛岛的那伙人,又深凝向雷鸟主唱。
雷鸟主唱在他弹奏开头时就彻底醒了酒。
是啊,他脑子瓦特了吗,容修是什么角色,从小世界各地跑,拥有多少钢琴证书,他会弹吉他全网皆知,连“幻神”
都说过“我不及他”
,一个人登台弹唱不是很正常吗?
雷鸟主唱的乐器水平一般,他担任乐队旋律吉他,常年依赖乐队的他,自知要是让他一个人上台肯定大打折扣——乐队是玩朋克的,主唱一个人傻杵在台上能干什么,这不免让他同理同心了容修。
雷鸟主唱脑中心念电转,整个人僵在酒桌前,仰脖和舞台上的容修对视良久。
直到他心虚地别开视线,看向那双灵活而又修长的手。
好嫉妒啊…… 容修眼中有寒光,脸上却带着笑意,又看向呆呆站在台下的戈强、鞠帅、方维维…… 随后,他遥望向幽暗的偏僻处,眼中泛出柔和之色,让人心也跟着融化;他并看不清什么,却还是向那处微微颔首,垂了眸子,弹奏了这首歌的高朝部分。
深凝染风情,垂眸敛寒星。
道不尽的迷人。
他的动作轻松自容,使用了太多细腻技巧,却随意得如同在家中阳台对爱人弹奏一样,他随口唱了一句: “i hadfind the passage backthe place i was before……”
(我必须找到来时的路,回到我过去的地方。
) 我们都一样,知道来时的路,偶尔回去看一看。
——勿忘初心。
站在吧台前的戈强一直没有回过神,这首曲子是乐队必学曲目,哪支乐队没有一起排练过?
想大哥,好想他,大哥为人干净利索,尽职尽责,当年,他没有交代什么,就撒手人寰,没有解散雷鸟,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场的摇滚老炮们暗暗点头,很多技巧至少要练十年才能达到运用自如的水准。
坐在一侧卡座上的两个大哥瞟了眼坐在正中央酒桌的那伙年轻人,不由得摇了摇头,老脸都有点红了——他们也是东四跑场的歌手,不过,不是乐队的,只是普通跑夜场的弹唱歌手,但是,大家都对吉他这门乐器太了解不过了—— 只一首指弹木吉他纯音乐,而且是殿堂级经典,容修就明明白白地把水平亮出来了!
你们还不懂什么意思吗?
——井子门容修,还没有张口,就打了东四一群人的脸!
很快的,一首加州旅馆结束。
但酒吧内依然一片寂静,台下观众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容修并没有停止弹奏,直到有人听出曲子调性一级和弦变了,才听出一曲结束。
没什么地域观念的中立顾客们,纷纷给予了掌声,但没有人用酒杯咣咣砸桌子。
大约是舞台上那人过于绅士,曲子又是经典,容修的登台,让整个酒吧的格调都上来了呢!
东四的摇滚老炮们都沉默了下来。
而听说容修来砸场,后来的那些夜场老炮们,则是脸红地瞪向那群挑衅了容修的二i逼。
“妈的,简直了山驴逼啊,容修也敢惹……”
“这要是三天两头的,他来东四踢馆,咱们还干不干活了?”
“他来玩就来玩,带学生就带学生,闹哄什么啊,反正都要出道了,到时候肯定不在井子门混了吧,跟咱们又不是一条道上的,雷鸟那群人砸自家饭碗不说,还想把东四饭碗都砸了吗?”
“幸好二哥今天没来,白二要是来了,就不是容修这么友好解决了,二哥肯定会尥蹶子的。”
“岛岛乐队那群小孩其实也不错,才二十多岁,路还长着呢,只要认个好老师,以后不见得会比雷鸟差。”
幽暗中,窃窃私语声并不大,在劲臣那桌卡座隔壁,背朝着舞台的参朗和商宇贤对视一眼。
舞台上的吉他演奏还没停,在别人欣赏音乐时交谈,很影响他人聆听体验。
商宇贤听他们说“容修”
,不由皱眉转过头,想提醒一下对方注意素质,参朗拉住他,摇了摇头。
“眼下井子门夜场歌手饱和,没什么活儿,还都是高手,海定更不用说,全是大学,没什么像样的夜店。”
“雷鸟搞对家的方向弄错了啊,搞那群小崽子顶什么用,还两姓家奴,把容修在东四搞臭了,他身边的人就都别想在东四混了。”
“可是不是,那群小崽子,包括井子门小歌手,要是没有容修撑腰,哪个敢来东四挣钱跑场子,还不得被剥光一层皮?”
“那当然,容修现在的身份,对东四夜场介绍一下,夜场老板给面儿,他手下的小崽子们就可以来抢饭碗了。”
“那还不简单,只要把大的搞死,崽子就得自生自灭了啊。”
就在这时候,卡座中交谈的四个人,听见身后墙角的那桌传来一句话,那嗓音,轻轻淡淡的,缓缓而又雅致—— “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
四人愣了愣,半天没听出这句话啥意思,但交谈声却停止了。
坐在劲臣对面的商宇贤,却是颇具兴味儿地打量了他一会。
参朗小声:“劲臣说啥?”
商宇贤瞟他一眼:“别碰枝头鸟,通常枝头鸟巢中都有待哺的小鸟;或者说,别碰带崽子的老虎,小心他会要你的命。”
参朗闻言吓一跳,不由挑眉笑开了,细着眼睛端详自家大影帝。
劲臣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斜倚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望着舞台上的男人。
嗯……越看越舒坦,看瞧越满意。
这弟媳好啊…… 听别人说容修坏话,立马不乐意了,还真是护着啊。
——带着崽子的老虎。
一点没夸张。
舞台上,一首指弹殿堂级经典过后,容修又来了一段木吉他solo,从没听过的旋律,应该是原创即兴。
在岛岛乐队唱歌的时候,东四的摇滚老炮们几乎都起哄了,酒客们也都随大流地跟着嘲笑过,然而,当容修上台之后,大多观众都表现出了良好的素质,欣赏音乐时也都沉浸进去。
不过,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认为,雷鸟乐队的挑衅,一定会让容修恼怒—— 毕竟雷鸟是玩朋克的,刚才在台上唱的三首歌曲,简直点燃了音乐酒吧,演出现场火爆无比,容修的学生们不是雷鸟的对手。
而容修登上舞台,大家猜,身为大前辈,他至少会来一首炸爆舞台的硬摇,或骚气的现场,狠狠地打雷鸟的脸。
谁会想到,容修先来了一首经典指弹,听得专不专业的都浑身通透,细腻而又绅士地,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功底,不愧是雷利农老爷子的小徒弟啊!!
就在大家期待接下来的打脸情节时—— solo的调性又变成哀伤抒情的走向了?!
众人不可思议,难道他不准备用流弊吊炸天的现场,嗨翻了酒吧,打雷鸟的脸吗?
那张英俊的面容平静而又柔和,他静静地弹奏着那把廉价的木吉他,真的就像在学校的操场上、路边小摊、家里花台上唱歌一样,他太轻松自然了,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宁静—— 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但他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并不孤独,柔和的目光扫过全场静悄悄的观众,掠过远处幽暗处的卡座,又缓缓往回收,最后那道柔软的眼神,逗留在角落暗处的雷鸟队长戈强身上。
容修并未露出多余情绪,他的面容平静无波,对着麦架话筒自弹自唱。
而那把好嗓子唱出第一句歌词,就让戈强呆愣在了原地—— “i’ m bleeding ya (我在流血 “bleedingwaysthe fire burned (伤口如同灼烧 “i’ m crying ya (我在哭喊 “cryingwaysthe nightbird (声音好似夜枭 不同于以往的抒情摇滚,没有任何花哨的插电效果,静静的男人,静静地坐在高脚椅上,静静的好嗓子,静静地唱出一首悲伤至极的歌。
木吉他伴奏中,轻磁嗓音充满悲戚,落在戈强脸上的那道目光,却充满了柔和的颜色。
那是一种怎样的柔和色彩呢?
带了一丝同情与安慰,还有无尽的慈悲。
浅金色的灯光里,容修被朦胧的光芒笼罩着,垂眸望向远处那个已近中年的男人,犹如正在俯瞰人间的神祇,那神情令在场众人的呼吸都窒住了。
“no ymy side (身边无人相伴 “i’ m straying ya (我在徘徊 “strayingnightmares all the time (在无尽的梦魇中游荡 戈强好歹也是大学肄业的,英文水平虽然不好,但零星单词他能听懂,主要是容修的嗓音太过悲伤,吉他的旋律太让人难过了。
音乐是不分语言、国界和种族的,戈强仿佛知道了容修在唱什么。
这一刻,戈强产生了幻觉,那道嗓子成了他经常听到的那个声音,成了深夜里经常与自己对话的、那道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
想起离开的大哥,想起他重组雷鸟之后,错过的大好时光。
错过了年轻的人生,唯一没有错过的,就是自己还在坚持的这份心志。
戈强怔怔抬眼,与舞台上的容修遥遥对视。
容修当时说过:你重拾雷鸟,其实不是雷鸟的成绩,也不是雷鸟的虚名,而是大哥面对打压不退缩、不妥协的精神,不是么?
直击戈强的内心,一句话点醒了他。
“唉。”
容修轻轻一叹,嘴角的笑容带了无奈与怅然。
弦音旋律忧伤动人,在观众们的耳边萦绕,有一种安静的,却如同一把刀子般让人心痛悲伤。
容修太厉害了。
这是在场歌手们的心声。
能调动观众情绪的歌手,都是天生的歌颂者,清晰而又富有感情的单词,从他的嘴边蔓延到整个地心引力,让在场的客人们失了神,心中充满了苦涩,心痛到无法呼吸。
那犹如自省般的浅吟低唱,让所有心中有犹豫、过去有故事的人,都难以从中醒过神来—— “a little something i know (每件我知道的普通小事 “a little somewhere i go (每寸我走过的寻常地方 “remindsof you (都让我想起了你 “to blossom blue (让悲伤绽放 “isblossom without you (没有你在身旁 “to blossom blue (唯有悲伤 容修的木吉他旋律来到了间奏,旋律依然悲伤凄美,安静得如同深夜呓语。
明明是一首慢歌,所激起的观众情绪并不比“嗨翻现场吊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