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夜入黑店(2/3)
宋潜机扫了一眼琴匣标价的木牌,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你定如此高价,卖得去吗?这不是仙音门,城里没几个弹琴的女修吧!”
掌柜毫无愧色,坦荡地说:“就算女修们买不起,也会有你这样的人来买单。所以女人的钱,永远比男人的钱好赚。”
宋潜机无法反驳:“……有道理。”
掌柜很得:“谁不明白这个道理,谁就做不成大生!你留下这柄剑,百的琴,算你百怎么样?”
他显然把宋潜机当做冤大头,想宰一刀。
宋潜机摇头:“没钱。”
“没钱?!”掌柜立刻变脸,“没钱你买什么礼物?没钱你追什么女修?”
宋潜机懒得解释,取回剑,起身欲走。
掌柜在身后喊:“一张琴都送不起,你一辈子没道侣!”
宋潜机想,呸,辈子送天下最好的琴,还不是没道侣。
“算了吧。他也不是非买不可。”伙计小斫着,好像很高兴掌柜这单生没做成,嘴里没诚地劝“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对他来说,这世没什么重的事。区区道侣,何足挂齿。”
宋潜机左脚已经跨门槛,忽想起自门口被哭得无精打采的豆角苗和凤仙花。
人生在世,怎会没有几件爱之物?你一个黑店伙计,凭什么说没有?
他回头,直径走向老掌柜:“没钱,但买琴。”
来都来了,总该为门前菜园再努力一次。
掌柜气了:“你还想抢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原以为你是个懂行的……”
“下楼。”宋潜机说。
掌柜的讽戛然而止。胖乎乎老猫呜咽一声,跑得没影。
小斫跳起来,如惊弓之鸟,哐当关店铺大门。
“下楼。”宋潜机重复。
“你从何处来?”掌柜问。
宋潜机神色不变:“不问来路!”
“你到何处去?”
“不问去处!”
“东西不干净,可能有麻烦。”
“不问死活!”宋潜机最后答。
“好,请!”
老迈的掌柜目露精光,金丹修士的威压隐隐泄。
稚嫩的伙计脊背笔挺,竟也是位筑基修士。
贴着晦气对联的墙壁忽然无声分开,露幽深的入口。
春风吹起街酒招,却吹不进当铺大开的窗户。
不知何时,此间如陷困阵中,气机封锁,一潭死水。
这本来就是地下黑店。
这阵势足以吓到大部分人。
但散修宋潜机,逛黑店如回。
他走进黑暗深处,熟门熟路。
类似黑店,修真界共有六,华微城当铺是其一,其他伪装成米粮铺、胭脂铺、肉铺等等。
在店里“下了楼”,买主不问卖身份,卖不问卖何人,又作何用。
最适合销赃分赃,倒买倒卖。为前世的宋潜机提供了极大便利,但直到亡命雪原,他也不知黑店背后龙头是谁,隐约猜测,应是位已经陨落的强者。
人虽然不在了,手下依然忠耿耿地经营遗产,以寄哀思。
*****
圆月挂在桃花树枝头,将树影筛落在院墙,斑驳陆离。
何青青抱膝坐在院门口,夜色愈深,夜风愈寒。她忍不住轻轻打颤。
她抹了把脸,发觉泪痕已经干透,指尖比脸颊更冰凉。
其实她很久没哭了。
女孩子哭,是仙子落泪,梨花带雨,见者伤,惹人怜惜。
她哭是椎泣血,别人见了会觉得恐怖,胆小的晚做噩梦。
草丛里虫鸣声热闹,吵得夜晚更孤寂。
何青青又冷又饿,忍不住想,那个人还会回来吗?
会不会是耍自己?如果他真的耍,那,那也没关系。反正习惯了。
她看得来,那人在华微宗外门很有威望,很受人尊敬,大概与子夜师兄在青崖书院一般吧。
她在泥地里,他们在天。人本就不相通,何况云泥有别。
小径尽头,鲜花摇动,忽然响起脚步声,一道人影远远走来。
“宋……”何青青霍然起身,等她看清来人,眼里的光又熄灭。
来的是一位红衣女子。
裙摆飞扬,娇艳明丽,像一支火把,几乎将夜幕点亮。
何青青羡慕又害怕这,不敢看,低下头去,等对方走远。
对方却不是路,直径向她走来,近到对三步远才停,极具压迫感。
“你是谁?”那红衣女子问。
语气好像主人问一位不请自来,擅闯门厅的恶客。
“青崖书院,何青青。”白衣少女屈膝行礼,低声道,“道友好。”
下一个问题本该是,你在这里做什么,陈红烛却突然问不口了。
她觉得何青青这个名字莫名熟悉。
宋院周围十户,她刚才一一走。
白日里,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宋潜机的动向。
因为追踪符动静,她才知道宋潜机晚下山了,逼问执事堂,才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青崖那六人前来寻衅,带来一位容貌异常的女修试图刺激宋潜机,却反被吓跑。
至之前她发展的十户眼线,他们将她的灵石和传讯符放在院门口,一句话也没传来。
态度再明显不,他们不愿再通风报信,哪怕有利可图,哪怕隐瞒不报可能挨鞭子。
陈红烛第一次在华微宗说话不顶事,以为自己会勃然大怒,但中疑惑大怒火。
她本可以踹开那十户房门,将那不识好歹的外门弟子拎来,狠狠抽一顿。但她没有这样做。
她衷感到迷茫,为什么每次到了宋潜机这里,事情就变得不对劲。
当恐惧和鞭子不能震慑人。利诱和灵石失去效用。足以让她汗毛耸立。
外门虽然低微,却是支撑华微宗这样庞然大物的基石。
外门弟子应该最听话、最好管,一点希望,就能拼命争斗、为宗门奉献血汗。
如果宋潜机不止一个,而是千万个。
那华微宗对外门弟子、对附属国、对天西洲所有底层修士的控制还能稳固吗?
她毕竟是掌门虚云真人的女儿。今天发生的事,忽然让她识到,以恐惧维持的统治,必将被尊严打败。
在外门,没有人真正尊重她,人们却尊重宋潜机。
幸好宋潜机有一个,不是书院的教书生,目前能影响一批外门弟子。
想到书院,陈红烛又想起白日里,自己和师兄去接青崖书院的院监。
就算是院监子夜殊,那般绝世天才,也靠整日拉一张死人脸,严以律己以身作则,才能在人前保持威信,得到书院诸生发自内的敬。
为什么宋潜机每天种种地、浇浇花、吃吃,得轻松惬,却能做到一样的事?
子夜殊若知道,真不会气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