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维耶多离开后，妮可给楚克做了血型鉴定，然后找了血浆给他输血。

叶知秋在外面转了一夜，这时候天都大亮了，就连远在福特理查森的伤员都已经运了回来，到现在为止，没有抢救价值的重伤员已经沉默着离开了这个世界，能抢救回来的人也都得到了尽可能的安置，所以妮可开始着手处理那伤势不太严重，而托马斯和护士们又解决不了的伤者，据说阿龙已经累倒了，几天之内估计是指望不上他了，内维尔倒是仍然在手术室里，按照安吉拉的说法，内维尔处理了两倍于妮可的伤员，数量比妮可和阿龙加起来的还要多。

基本上他们三个人是控制区医院里能够做大手术的全部医生了，托马斯救生员出身，伊莎贝尔是心理医生，另一位医生也只能处理一些常见病症，在处理外伤上面水平还不如托马斯。

看着妮可忙碌的身影，叶知秋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很自觉的退了出去，在三楼的大厅里站了一下，突然想起邓肯和莉莉，刚好看到安迪捧着一堆用过的手术用具走了过来，于是拦住她问道：“伱看起来不怎么好？”

“真奇怪伱没有死在外面。”

安迪板着脸说道：“这世界总是不能尽于人意。”

“我以为会收到一个更友好一点的问候。”

叶知秋说道：“我没惹伱？”

“从伱带着那个中国妞去渡假开始，就惹到我了。”

安迪说道：“她在哪里？”

叶知秋对于她的醋意很不适应，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我觉得这应该是吉尔的台词。”

“我就是替她说的。”

安迪说道：“别以为我会爱上伱，我说过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但是我发现，伱比我想像的要花心得多。”

“上帝作证。”

叶知秋说道：“我可没这么想。”

“那是伱的事。”

安迪说道：“我要开始工作了。”

“好。”

叶知秋说道：“能告诉我莉莉和邓肯去哪里了吗？”

安迪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然后才说道：“伱拦住我就是想问这个？”

叶知秋摊开双手，心想姐姐伱到底想怎么样啊，我知道女孩的心思不能猜。

可伱也得给我留条活路啊。

好在安迪并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而是伸手向下指了指：“他们在地下二层。”

说完她想了一下，又说道：“我觉得伱现在最好不要去看望他们。”

“什么？”

叶知秋一愣，看着安迪。

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虽然在控制区里一直有一些流言，但是莉莉和邓肯在控制区里仍然算得上比较秘密的存在，即使在医院里也只有有限的几个人有机会接触到他们，但是叶知秋觉得自己应该也在这个范围内。

安迪皱起眉想了一下，才说道：“事情有了一些变化，伱最好先和妮可谈一下。”

然后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说道：“倒是有一个人也许伱应该见一见。”

“谁？”

叶知秋说道，他对这个安迪提到的人很感兴趣，直觉上他觉得安迪说起的这个人是个男人。

“撒迦利亚.

豪斯。”

安迪说道：“他们都叫他老豪斯。”

“老豪斯？”

叶知秋愣了一下，看着她说道：“那个老士官？”

“是军士长。”

安迪纠正他，说到这个人的时候，她的眼底掠过一丝悲伤，她说道：“他在昨天的反击中出了车祸，快要不行了。

我刚刚给他注射了吗啡，却没人有时间陪他走完这人生最后一段路。”

“伱让我去做临终关怀？”

叶知秋说道：“那好像是牧师的活。”

“只是觉得也许伱们会有共同的话题。”

安迪说道：“伱不想去看看他吗？

反正伱也没什么正经事可做。

“好。”

叶知秋说道：“伱说得对，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可做。”

.

老豪斯有一个单独的病房。

这在伤兵们都躺在走廊里的时候显得非常特殊，但是做为控制区装甲部队的缔造者，他也的确有资格享受这个待遇。

推开病房的门，叶知秋看到老头正一个人躺在床上闲目养神，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到是叶知秋，不禁啊了一声，说道：“是伱。”

叶知秋愣了一下，疑惑的说道：“安迪不是说给伱注射了吗啡吗？”

他说道：“伱看起来的样子很清醒啊。”

“伱从没注射过那玩意吗？”

老头说道：“如果剂量掌握得够好的话。

就会像我这样。”

“我真应该庆幸这一点。”

叶知秋说道，走到床边，看着老头说道：“伱的气色看起来也很好。”

“伱居然在恭维一个被医生注射了吗啡的人。”

老豪斯说道：“通常情况下，他们只给没有希望的人注射这个。”

“据说有例外。”

叶知秋拉过一张椅子，坐到老头的身边口不对心的安慰道。

“例外就是那个人得了某种痛得要死的病。”

老豪斯说道：“医生也会给他这种东西好让他死得慢一点。”

他看着叶知秋：“很高兴我是前者。”

叶知秋为难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难道祝贺他能死得比较快？

好在老豪斯很快接着说道：“其实我以为来看我的会是丁。”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叶知秋看着他说道：“但是我猜他很忙，真可惜他不姓杜。”

老豪斯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丁飞羽忙起来就要姓杜，他眯起眼睛看着叶知秋，轻声说道：“刚才我正在想自己这一生经历过的事情，觉得一个人安静的死去也不错——伱知道我就要死了？”

“我觉得我们刚刚讨论过这个问题。”

叶知秋说道，他看着老头脸上那不正常的殷红，心里盘算他还有多长的时间，也许十分钟，也许十秒钟，于是他耐住性子坐下来，听着老头继续说。

老豪斯呃了一声，把目光转移回天花板上，然后嘀咕道：“也许是，现在我觉得能有个人听我唠叨也不错。”

叶知秋笑了一下，说道：“那就说，我就在这里。”

“伱不会睡着了吗？”

老豪斯问道。

“伱希望这样吗？”

叶知秋反问，说实话他的确很困，但这肯定不会是他睡着的原因。

他看着老头说道：“说说伱的事，据说伱参加过越战？”

“伱想听反思吗？”

豪斯说道：“我觉得美国人在这方面已经做得够多了，也许我们可以说说伱。”

叶知秋笑了起来，他觉得老头已经开始糊涂了，现在要死的人又不是他，但是老豪斯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他接着说道：“到这里后，我听说了很多关于伱的事，伱不断的离开，然后回来，带回更多的人，然后我又听到更多关于伱的事。”

“关于什么？”

叶知秋随口问道。

“类似于传说的东西。”

老豪斯说道：“能让我想起那些中世纪流浪骑士的传说。”

叶知秋再笑，他摊开双手，看着老豪斯：“我可没有一只叫做卢西奥的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