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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匿迹衔枚盈千载 展图亮剑在一朝(2/3)

等到庆云再回到梁上,空空空空已然离去,想是为了张罗寺内布置。

觉法却依然面带微笑地在等着他,似乎对他的勇气颇为嘉许, “走吧!”

随着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吐出,一只手掌忽然托在了庆云臂弯。

庆云只觉得身体一轻,仿佛变成了棉絮一般, 然后一股推力助他腾身而起,顿时让他恍若回到那日梦中, 乘鸢滑翔,向那浑浊的夜色中直掠而去。

“闭气!”

在高速行进之中,觉法的声音依然沉稳如常。

庆云也自然依言不忤。

“吐气!”

“闭气!”

“吸气!”

觉法在沉浮之间,不停变换着指令。

庆云每次按照觉法的号令施为,都会感觉脚下松弹绵软,如踏中云雾, 觉法的托力及时送来,旋即便可腾身而起。

那吐气与闭气的时机都选择得恰到好处, 吸取时天地间的元气仿佛不请自来, 呼出时又恰好是顺风吐息毫无阻碍。

此时月光下的奔跑,仿佛是吸食了王母神药的嫦娥,正在感受那种肉体即将脱离束缚的过程,伴着有节奏的催促和指引,似是随时都可能飞升,将灵魂在一阵战栗中抽离。

那阵战栗来的非常忽然,非常激烈。

庆云只觉得两股热浪从两侧腰眼炸开, 换用现代语言,就是肾上腺素瞬间大量分泌, 然后失重的感觉遍布全身,五脏六腑都像被浸在了温水当中。

他睁开眼睛,发现月亮的尺寸正在变大,他似乎真的飞了起来!

他的惊叫声划过夜空,在角羽之间不住颤抖,但自己却完全听不到。

当他的身体达到最高点,忽然一个停顿,转而向下坠落, 这个过程只是一瞬,但对于庆云来说却如万年漫长,所有的景物均在这一刻定格。

当他的目光转而俯瞰,便能清晰的看到七名黑衣人,自七个角度,以七种不同的姿势凝在空中; 四下的树枝随风弯折,却没有摆动; 被惊起的夜枭怒目圆睁,双翅都未来得及打开,呈捧腹状飘浮在梢头。

银色月光下,整个世界都是静止的, 除了一道残影—— 藏青色的僧袍划出泼墨般的拳意,七起七落,便在一气间呵成。

庆云的身体忽而如流星般砸落,视线逐渐模糊,贯耳的风声不断加剧,直到近乎爆裂。

如果以这样的速度撞击在地面,只能留下一坑血肉。

一道横风倏然倒卷,将庆云带得斜飞了出去,身形不断地在空中旋转,也不知道是在翻滚还是侧旋,只把他绕得一阵头昏眼花几欲作呕。

随后庆云只感觉似乎被人一把拎住了后领,过度缺氧的大脑瞬间断片。

等到他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觉法拽着衣领疾奔,身体就像是纸鸢般半飘在空中。

觉法似乎已察觉到庆云的神智在逐渐恢复,沉声嘱咐道, “保持方才所授呼吸节奏,不要慌乱。

你需要知道,只有适应速度,才能掌控速度。

只有适应力量,才能掌控力量。”

庆云在方才那恐怖的坠落速度中对身体和神识失去控制,而在觉法看来只不过是缺乏锻炼,能力不足而已。

于是庆云只得在心中反复念叨着大师的箴言,呼吸逐渐调匀,果然感觉在眼下这种高速运动中适应了许多。

适应,是掌控的第一步。

人不适应环境,如何掌控,改变环境?

人不适应规则,如何掌控,改变规则?

难得有这种仰望星空,翱卧飘游的体验, 庆云不禁思绪万千,展开头脑风暴,仔细地体味着这种状态。

冥想,便是帮助人适应环境最佳的手段。

觉法仿佛察觉到了庆云的变化,似是颇为欣慰, 他复又发力奔行片刻,忽然“噫”

了一声,放缓了脚步。

庆云只觉得身子一浊,向下坠去。

但他此时已经完全夺回了对身体的掌控,虽然变化突兀,依然借力旋身,侧跨两步,站稳身形,茫然问道, “怎么了?”

觉法见眼前年轻人资质颇佳,这么快就适应了高速运动,目光颇为嘉许,语气也格外缓和, “嗯,前方仿佛有人先我们一步上山报警了。”

“哦?”

,会是谁?

如果是某院首座,想来觉法大师不会不知。

庆云侧耳细听,似乎前方隐有金铁交鸣之声,有人已经动上了手。

一声闷哼传来,庆云觉得那声音颇为熟悉,忙拔足奔行,赶了上去。

一尊铁塔般的大汉软倒在一颗古松上。

饶是那松木高可擎天,围盈五抱,此刻都仿佛岌岌可危,时刻将倾。

那大汉肋间有一道异常凄惨的刀痕,血如泉涌,显然是被重武器所伤。

庆云冲上去见时,果然是那来自南齐的席阐文。

赤斧此时正软垂在一旁,贪婪地饮着主人身上滴落的血液。

庆云扯破衣衫,胡乱的塞在席阐文伤处,希望能暂时缓解血液流出的速度。

“交给我吧!”

树林暗处传出一个声音,紧接着又挤出一个高大身影,正是萧云长。

庆云见是他,便也放下了心。

他请知萧衍定在不远处,忙与云长赤斧二人告辞,向前赶去。

觉法略向这边扫了扫,冷哼了一声,便也随庆云去了。

待二人走远,萧云长这才森然望定席阐文, “席叔,我不想杀你。

正是因为不想见你死,才出刀将你留下来。”

席阐文气若游丝,浑身无力,只能微微抬了抬下颌,示意萧云长走近些。

萧云长此时对席阐文已经毫无忌惮,毕竟对方对自己亦师亦父,情谊尚在,既然已经如此重伤,何不将就一二?

于是他便走上几步,将耳朵凑到了对方面前。

席阐文的声音轻如蚊蚋,夹杂着剧痛撕扯出的颤抖和抽搐,但是语气依然平和威严,思路也没有丝毫紊乱, “你,有自己的选择。

我,不怪你。

可是我受你父亲重托,有几句话,还是不得不说。

萧衍只要能度过此劫,就莫要再生杀他的念头了。

萧鸾失道,子嗣无德,国之动荡,便在顷刻。

就算我们此行无法请动萧子良,萧衍也必是能举大事之人。

此时如果站错了位置,可就祸及子孙了!”

“席叔!

我知道您是好心,今日也是我萧云长对不住您!

他日我必父事席叔,加倍报还!

可是今上已经许诺,此行若是除掉萧衍,便会封我楚王,兼南兖,荆州两州州事!

届时我等还愁不得一番作为吗?”

“糊涂啊!

糊涂!

你数一数武帝以降萧姓诸王,有一个好结果吗?

萧鸾今日封你为王,明日你就是他欲拔之刺。

蛇蝎之侧,荣华益显,益堪忧虞啊!”

席阐文一只手抓在萧云长的臂弯,用力晃动,也不知怎么就来了力气,声音也是越喊越凄惶,伴着血水一起吐出,格外狰狞可怖。

萧云长忙将他身躯扶稳,长叹道, “哎,可惜,我已经出了手,回不得头了!”

“你听我说,你出刀的时候,我用身体挡住了刀光。

当时诸人都陷入苦战,没有人看见是你伤了我!

我不说破,你自然还能回头!

我现在也不多劝你,但若萧衍度过此劫, 云长,你且慎作选择!”

萧云长抬首,望向幽深的夜径,苦笑一声, “呵!

真的还能回头吗?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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