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二十九章 已经不是人类了(1/2)
铁门后没有回应,杀人这种事情对于门后的男孩来说或许太早了,也可能他真的太过蠢笨,就连剥夺人的性命这种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都并不清楚。
门外女孩对门后笨蛋的反应倒也在意料之中,倒不如说如果对方忽然开口说好,我去杀了那个坏家伙,她才会感到惊悚,以为自己找错人了。
“真没意思。”
门外传来女孩的轻声叹息。
禁闭室中男孩吃完了东西,坐在铁门前,不敢尖叫也不敢敲门,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内心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如果有人能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惊讶,因为在这个不大的港口里,几乎没有人能真正的“教习”
这个男孩。
博士曾经许下了一个诺言,任何人,无论是护士还是老师,亦或是孩子们彼此,只要能让这个男孩学会像是正常人一样思考、生活,那么这个人将得到一张前往莫斯科度假探亲的船票,可以随着每年圣诞节前来补给的列宁号一起回去首都享受灯红酒绿。
这个诺言一度让所有的人疯狂,大家都尽可能地去接触他,表达出自己的善意,想要和男孩做朋友,可他们很快就发现无论对这个男孩说什么做什么,他总是那么愚笨和讨厌,拒绝任何好意与橄榄枝。
平时他就那么一个人待在那里,饿了就去找吃的,害怕、受到欺负了就立刻扯开嗓子尖叫,无论怎么打骂都没用,仿佛喉咙里藏着一个魔鬼,只要惊扰到就是老半天的不得安宁。
护士长甚至戏谑地说,想让那个蠢笨的家伙和正常人一样,难度不亚于去冰原上驯服一只野生的北极熊,说不定野兽都比男孩更通人性!
可门外的那个女孩却颠覆了那些认知,她的话语似乎有种魔力,能让这个拒绝与世界沟通的男孩明白她的意思,明白她的情绪,从而建立起有效的沟通。
铁门外传来了坐下的声音,那个女孩应该是坐在了铁门的另一边,背靠着大门开口说,“喂,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欺负你,讨厌你吗?”
“当然,我问了也是白问,你是不可能知道的。”
她自顾自地说,“一个讨厌的人是永远不知道自己被人讨厌的。”
门后的男孩坐在黑暗中,他什么也没有做,没有尖叫,也没有砸门,他只是在听着女孩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被关禁闭的这些天里,女孩是唯一和他交流的人,尽管他太笨了,听不太懂女孩说的话的完整意思,可有人和他说话,他便感觉那种窒息的孤独被排解,内心充满了安心感。
“我之前看到蕾娜塔拿了一张毛毯来这里,应该是给你的——把毛毯给我。”
女孩说。
她向禁闭室里的男孩索要那张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温暖的毛毯,那唯一能在冰冷的小黑屋中给予他温度的毛毯。
小黑屋里安静了很久很久,随后下面打开的小窗悉悉索索递出了毛毯的一个角儿。
毛毯利索地被抽到了外面去,小黑屋中的男孩再度陷入冰冷,只能用纤细的胳膊抱着自己取暖。
“这件事我只跟你说,你别跟蕾娜塔说,虽然我和她是‘闺蜜’,但我还是觉得她是两面派的婊子,表面藏一面,背地里又是一面。”
外面传来了女孩冷笑的声音。
“假仁慈,真自私!
出了事情的话,如果她有的选,我想她一定会出卖我,所以我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她!”
“这个地方已经很难有真正可以信任的人了!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主意!
我就连说真心话的人都找不到!
我希望找一个能让我相信,也相信我的真正的朋友,否则我真的会疯掉的!”
“我感觉这个地方没一个正常人,要么是蠢货,要么是自视甚高的蠢货——你的话,虽然也蠢蠢的,但却有得救,你和那群蠢货本质上不一样,他们是由内而外的愚蠢,而你是表象的愚蠢,也许,你才是唯一的聪明人也说不一定?”
男孩很安静,禁闭室中他就那样贴着铁门,一动不动,安静地听着女孩一直絮絮叨叨。
“真的,你该学学蕾娜塔的演技,她以前也老是被欺负,护士们可讨厌她了,因为她经常尿床,不过后来她就学乖了,任何人打骂她,她都顶着那张扑克脸,就像是瓷娃娃一样沉默。”
“相反,你和她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你对任何事情的反应都太大了,你得学会忍耐,沉默,不要遇到任何事情就哇哇大叫。
就连我都很烦你的尖叫,太磨耳朵了,容易让人心烦意乱!”
“我的确考虑过和你做朋友,但你那段时间真的太讨厌了,即使是我也不想接近你。”
“或许,只有等你真正的开窍了,我才会考虑和你做朋友?”
禁闭室内,男孩忽然发现铁门外的女孩不说话了,他紧贴大门听见的是外面起身的衣物摩擦声,随后是向远处走的脚步声。
女孩要离开了。
男孩忽然慌了神,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女孩为什么忽然离开了,他照例地张嘴想发出尖叫,可这一次,混沌的大脑中,却涌起了一种感觉——那是害怕的感觉,不是对孤独和黑暗的害怕,而是对女孩厌恶自己的害怕。
他并非听不懂人话,相反,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懂,只是他从没有去认真听。
可他现在却听得清楚,那个女孩才说过,她讨厌尖叫,讨厌反应过度的孩子。
他张着嘴,尖叫想从喉咙里吐出来,但那种恐惧又逼迫着他咽回去。
本能和理智发生了冲突,这在他身上是很罕见的事情。
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手举起又不敢向着大门锤下去的胆怯,他明明知道女孩正在离开,自己尖叫和发疯也不能阻止对方离开,那为什么自己还要压抑那种本能,让自己难受呢?
闭塞的脑海内挣扎出了裂缝,从裂缝里透出了一些理性的光来。
那些发狂的尖叫第一次没有从他的口中吐出,相反,他做了一件曾经的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
小黑屋内渐渐响起了抽泣声。
这是第一次,男孩在面对恐惧和不安的时候选择了哭泣,而不是尖叫——毫无意外这也是一种软弱,可却有别于屈从本能的软弱。
以往不可自控的尖叫意味着他无法驯服自己的本能,在感受到威胁时便试图用尖叫来驱散威胁,即使尖叫从没有一次帮助过他。
但这一次,他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选择了用另一种独属于人类的“理性”
方式进行了情绪的宣泄,哭泣。
“喔,真哭啦?”
门外忽然响起了女孩戏谑的声音,吓得正在偷偷啜泣的男孩卡住了,打出了一个嗝,欣喜之间又有些愣神,似乎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明明脚步已经离开了,却又神出鬼没地回来了。
女孩似乎早就料到了男孩的疑惑,哼哼着说,“脱掉鞋偷偷走回来不就行了?
不过也得亏你没有叫唤,我都打定主意了,如果我走了,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折腾,就代表你真的是个榆木脑袋,刚才我说的话你全没听进去,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既然你能听得懂人话,那么我帮你一把又如何?”
说罢后,铁门外响起了钥匙的晃噹声,随后铁门的大锁重重地坠落在了地上。
小黑屋之中,男孩呆愣地坐在原地,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门缝中透进的光让他久久未见光亮的眼睛忍不住眯起,在光之中见到了那只伸进来的手。
林年睁开眼睛,穹顶上黄金色蔓延的炼金矩阵如花一般盛开着,随着聚焦在青铜高台上的光线暗淡,那些矩阵也如合拢的花骨朵似的收拢、黯淡,直到隐藏进黄金的内壁之中不显颜色。
血色的雾气在周身升腾又坠落,形成了一种循环,在体表龙鳞的缝隙之间串出一个又一个丝带般的环,一切都很平静,静到不像是一场足以令血统再一次跃迁的仪式完成。
“喂喂喂?
人傻了吗?”
一旁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了,一只手在平躺在高台上的林年眼前晃动,直到好一会儿后,这只手才被林年轻轻拨开了,整个人也支撑着高台坐了起来。
不远处,靠在书架边上看了整个十二作福音灵构仪式过程的李获月凝视向神色有些不对劲的林年轻声问道,“怎么了?”
坐在高台边上的林年没有说话,因为他一时间也说不出自己怎么了,只是坐在那里,就像无数个早晨起床的时候,坐在床边或是闭眼,或是呆呆地看着衣柜、墙壁,脑海中掠过了一些画面的碎片——那是潜意识的作画,那些或斑斓、或深邃的色彩在思绪之中沸腾,翻出水面,又沉进泡沫里,无法将他们完整地拼在一起,只能窥得一斑。
“见鬼,你怎么哭了?
我弄疼你了吗?”
一旁的叶列娜忽然大惊失色,因为她看见高台上坐着的林年那双熔瞳的右侧眼角竟然滑落下了液体——那不是血液,而是透明的眼泪。
她甚至伸手用食指接住后放进嘴里尝到了那股咸味才敢确定那真的是眼泪!
林年哭了?
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年哥当初手撕路明非都没见着掉一滴眼泪,得知林弦是超级大反派的帮凶时也没有哭丧哪怕一下脸,永远都是坚毅的眼神,冰冷的脸庞,死全家都不皱一下眉头的冷漠!
怎么现在做一个手术起来就掉小珍珠了?
难道真是自己弄疼对方了?
叶列娜手忙脚乱地给林年擦眼泪,但却被林年伸手轻轻扶开了,自己抬手刮了一下脸颊将泪痕擦干净,摇了摇头,似乎在驱赶眼前那些破碎的画面。
“泪腺出问题了吗?”
李获月看见林年走来,将书架上挂着的外套丢还给了他。
即使是她也宁愿相信林年只是因为手术的问题泪腺出了问题,而不是真的在哭,因为她觉得这个男人跟哭泣这个词根本就搭不上关系,悲天悯人和司马脸才是他的代言词。
“不太清楚,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林年穿上外套。
“噩梦?”
“或许吧,已经记不太清了。”
林年的记忆很好,任何见过的人和事都不会忘记,可这要加上一个前提——除了梦境。
他记不住自己做过的梦,即使他能记起高中时期某一天卷子上的某一道压轴题,也无法记起昨天做过的一个噩梦,当然,叶列娜主动涉入操纵的意识空间并不算在正常的梦境范畴里。
“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李获月看着面前的林年问道。
“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血统更加活性化了。”
林年翻转自己的手臂看龙鳞如波浪般起伏,三度暴血现在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呼吸一般简单了,他甚至可以做到处于三度暴血的同时不显现任何龙化迹象,将龙鳞藏在皮肤之下同时起到保护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