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问政实录(2/3)
朱标不语,只低头听完每一句,直至最后一人说完,才缓缓起身。
“你们说的,我都记下。”
“明日,我离开三舍后,会立案送入建德堂,三日之内,堂中将发‘民听册’,逐条回复。”
一老者皱眉问:“可你若走了,那回音还能落下吗?
我们村里,也不是头一次听这种话了。”
朱标面色一凛,走近几步,缓声道:“我朱标,太子建德堂之主。
今日你们说,我既听了,便不能不应。”
“若三日后无应,诸位可联名上告,告我朱标??
失信于民。”
屋?
一静。
朱瀚坐在一旁,微微一笑,将剩半碗酒饮尽,开口道:“你们若不信他,不妨先信我这把老脸。”
“这世上,不怕你骂朝廷,最怕你不说话。”
“你们今日愿说,就?
了一半。”
夜更深,众人散去,院中雨声细微。
朱标仍坐于堂前台阶,望着黑沉沉的夜幕。
朱瀚缓步而来,将一件粗布衣搭在他肩上,道:“今日听了这许多,你心中可有一言?”
朱标沉声:“民之所苦,不在于法不通,而在于无人理。”
“朝中所立之制,到得民间,便要过三道手、四道心、五道嘴。
真正的‘政’,往往止步于衙门门槛。”
朱瀚笑了:“所以你知晓,何为‘听政’,何为‘行政’。”
“你今日听得再明,若不能借手,行不出这村外三里。”
朱标转头看他:“那皇叔的意思是,我该谁的手?”
“东宫无实权,靠谁?”
朱瀚沉声道:“不靠权,靠人。”
“你需的是一群敢做事,能做事,又愿担事之人。”
“你想立政,那就去找那群人,不在庙堂,而在这些柴火炊烟的街头。”
朱标陷入沉思,过了良久才缓缓道:“我明日便写一令,建德堂设‘乡试录言',择村吏、里正,教谕中有德能之人,逐月入册,令其每句汇事一篇,准入外策堂。”
“我若真想听,便不能只听士人之言。”
朱瀚点头:“这一步,才是真正的下山。”
“你若敢引百姓之声入朝,那你??
便真的不再靠我撑伞了。”
朱标不语。
黄昏时分,朱标与朱瀚终于来到一片荒野的边缘,周围仅有几家农户。
坐在草垛旁,他们卸下马鞍,短暂休息。
朱标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盘中食物,忽然问道:“皇叔,您说,我们东宫这些法案,能否真正成事?”
朱瀚沉默片刻,答道:“你是太子,继位之后的路是要你走的。
但无论这条路多么曲折,民心却是最终的评判。”
朱标抬头看着他,眼中一丝坚定闪烁:“我想走的,是一条能听得见民声的路。”
“那你就试试,不要轻言放弃。”
朱瀚轻轻叹了口气,“但记住,你也无法让每一个人都满意。
即使你有仁心,也难免被误解。
’ 朱标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两人安静地坐着,草丛间蛐蛐的叫声与远处狗吠交织。
朱标抬头望向远处的天际,白云逐渐淡去,星星开始升起。
他看了看朱瀚:“我们这一路走来,见了不少不平,也听到了不少疑虑。
我常在想,东宫从未真正接触百姓,我们所定的‘法又岂能直接落实?”
朱瀚莞尔:“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但若能听见,那便胜过万言的法令。”
朱标的目光坚定,他终于做出决定:“明日,我将继续在京城之外寻访,尽可能深入每个民间,了解百姓的痛苦与需求。
我想??”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我必须走一条不同的路。”
朱瀚轻轻笑了:“你若真心愿意做,便是好的开始。”
两人策马穿林,辗转已至顺化集东南一隅,地界不大,却是闻名的“耕读镇”
。
镇子不通大道,四面水渠夹道,青砖泥墙,行人不过三五成群,却自有一股悠缓气息。
朱瀚挑了挑眉,笑道:“此地便是京郊口口相传的‘文镇’,据说十户七书生,三巷两塾堂。”
“那不正合适?”
朱标笑了,眼神中多了些期待,“我倒要看看这些书生’是否真如朝中言官所说:“好策不及民间,空谈多于寸行'。
两人换上布衣粗鞋,入镇前故意绕开驿亭与市肆,直走乡巷小道。
刚过一条河堤,就听见一阵喧哗之声从前方一座低矮瓦屋传出。
“我赌他三声叫唤不出!”
“放屁,那鸡今晨才啼,保管再来一声!”
“你当这鸡是你家的?”
朱标听得一愣,不自觉快步几分。
朱瀚好整以暇跟上,两人来到屋前,便见七八个青布短衣的少年围坐堂外,争着向屋里张望。
再看堂中,一名须发皆白的老汉正捧着一只神情惶然的老公鸡,嘴中念念有词,身前一张小案,案上有酒,有香、有铜钱。
两旁墙上贴着“鸡鸣上第”
“金鸡报晓”
几行歪歪斜斜的纸条。
“这是......”
朱标转头低声问朱瀚,眼中带笑。
朱瀚道:“文镇有一旧俗,塾中若有子弟欲试才学,便要选一只‘晓鸡”
。
鸡鸣即兴,便是文思畅通;
鸡不鸣,则主冥顽不化。
此俗乃旧儒沿袭,虽无据,却颇为玩味。”
“可这......”
朱标忍俊不禁,指着老汉,“这分明是强逼鸡鸣。”
“子弟无策,便赖鸡唤,朝堂之议,亦常如此。”
朱瀚语调平淡,望向朱标,“你以为是笑话,其实是镜子。”
就在两人说话间,那老鸡忽然高一声“咕??
嘎”
,尾音拖得极长,场下一片哄笑。
“哈哈哈!
你看,我说它要叫吧?”
“这算不算上第?”
“只怕是惊慌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