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出巡十八(1/2)
皇帝亲审方式周,这个消息一在济南城中传开,整个济南,甚至是山东都为之沸腾。
从来只听过皇帝出巡江南,一路豪奢享受,劳民伤财,没听过皇帝出巡灾区,为民除害的!
但再怎么怀疑,等到开审那天,民众们隔着公堂设置的栅栏和层层守备森严的侍卫们看去,见到公堂之上那气势威严,面容肃穆的明黄色身影,心情激动难言。
由于帝王释放的威压太过强大,公审时民众们丝毫不敢喧哗,静静聆听与案人员的供词,将整个审讯过程听的真真的。
方式周等人被押上堂后连头都不敢抬。
皇帝都来了这么久,将他们暗中所有罪行掀了个底儿朝天,他们竟无一人察觉,内里便先虚了几分,又心知自己罪恶昭彰,证据确凿之下无可辩驳,因而半点不敢顽抗,一被问话便清洁溜溜的招了,然后当堂画供,认罪伏诛。
整个审讯过程只花了短短一个时辰,最后,方式周被判诛九族,其余人等被判腰斩,三日后行刑。
当堂宣布了审判结果,乾隆依照端郡王的建议,又将十万两白银的处置方法宣告于众,引得民众欢呼,而后层层渐次拜倒,三跪九叩,嘴里直呼‘万岁’,甚至有很多人热泪盈眶,泣不成声,只能一个劲儿磕头,直磕的额头红肿。
审讯结束,在返回龙船的途中,傅恒,那苏图等大臣带着全副武装的将士护在帝王车撵周围,看着街道两旁密密麻麻叩拜欢呼的民众,心里极度震撼。
在皇上决定亲审方式周时,他还曾大力反对过,怕皇上会遇上危险,可皇上一意孤行,端郡王又大力支持,直言此行断不会遇上刺杀,本着对郡王莫名其妙的信任,他不再多言,只能暗中加强了戒备。
如今看来,果然被郡王言中,皇上一路行来往返,若不算上这太过热情的,夹道迎送的民众的话,竟是没有遇见丝毫波折。
放眼望去,这一张张历经苦难的脸上除了激动感恩,再没有其它的表情。
他们自动避让行来的车队,分列两旁道路,沿街跪拜,大呼‘万岁’,声音真诚激昂,竟是比往日皇上南巡时,当地官员特意训练安排的民众更加有序。
这就是民心的力量!
‘得民心者得天下’,难怪这话会被流传千年,当真是至理名言!
被民众的拥护爱戴激的热血沸腾,傅恒等人微红了面颊,心中暗忖。
其实,不算上森严的戒备,这个万民拥戴的时刻真的不适合搞刺杀。
反清复民那些人嘴里经常用以煽动民众的口号不就是‘乾隆无道,百姓当反’吗?
这还叫无道?
这还来刺杀?
除非他们想被老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遗臭万年!
因为前来迎送的民众太多,到底还是要为安全考量,乾隆带着十二和克善坐在御撵里,透过大敞的门帘与民众们颔首示意,脸上一直维持着浅笑。
“朕日前几次南巡,沿途看见那些迎送的民众跪下三呼‘万岁’,曾觉得心情激荡,很是自豪,如今和眼下的情景两相对比,这才知道,假的就是假的,漏洞百出,这其中隐含的情真意切更是半分也不能相比!
可叹朕还为此沾沾自喜良久!
想来真是惭愧!”
乾隆看向克善,毫不讳言的将自己内心的羞愧道来,而后讪然一笑。
他也就只有和克善在一起时,才会这么明白无误的承认自己的错误,才会放下帝王高高在上的那份傲然和孤寒,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一个会犯错,也知道反省的男人。
十二瞪圆眼睛偷觑一眼自己的皇阿玛,心中惊异:这真是自己那个乾纲独断的皇阿玛吗?
他莫不是听错了吧?
再瞥一眼身旁安坐的端郡王,他立马又悟了:恩,看来和自己一样,是受了克善影响了,不奇怪,不奇怪。
克善稍稍凑近他身侧,安抚一笑,而后柔声开口:“帝王为什么要称‘寡人’?
称“朕”
?
就是因为这王座的唯一和孤高。
寻常人看着富贵已极,可有谁能理解帝王的高处不胜寒?
你远坐庙堂之巅,手握天下极权,可治理整个帝国,岂是一件易事?
更没有表面上看去那么风光!
你也是人,会感觉压力,会感觉疲惫,怎么可能面面俱到,事事亲为呢?
被偶尔蒙蔽在所难免,哪怕是三皇五帝,不还有犯错的时候?
改过就行,切莫自责太过!
你看看这街道两旁的民众,他们面上莫不标着四个大字准备送给你!”
“哦?
哪四个字?”
乾隆压下内心因被理解,被包容而激起的巨大幸福感,勉力维持着平缓的语气追问。
“当――世――明――君!”
克善手指朝街道上的民众点了四下,每点一下,便吐出一字,话落,朝着乾隆暖暖一笑,立即令整个车厢的背景从阴云密布转变为春光明媚,百花齐放。
与乾隆相处许久,不讳言他的确有犯过错,可大多数时候,他纳谏如流,行事果决,任人唯才,勤政爱民,丝毫不见年老时的昏聩,若用他前半生的功绩,再加之自己亲身体会,克善真心的认为,乾隆称得上是个明君,因而这四个字,他说的真诚至极。
当世明君?
端郡王人才了得!
不但政事上有一套,连拍马屁的功夫也不落人后!
难怪皇上会弥足深陷!
吴书来感觉到车厢里突兀转换的美好氛围,心中暗暗朝端郡王竖起大拇指。
乾隆顺着克善指尖轻点的方向看去,待听清他吐出的四个字,怔楞了几秒,忽的放声大笑,边笑边一手捏他面颊,一手揽住他肩膀,搂进怀中轻轻摇晃,态度中自然而然流露的亲昵和珍视令人一览无余。
见乾隆笑了,克善跟着轻笑,继而是十二,吴书来,车中几人齐齐露出欢颜,气氛和乐融融。
车外听见乾隆大笑的众臣们回首去看,见到帝王神色大悦,相互对视后亦会心一笑。
皇帝面无表情,皇帝微笑,不少人看过,但大家还是第一次看见皇帝肆无忌惮的大笑,且揽着一个疑似他子侄的少年,态度亲昵自然,和普通百姓的行事不差分毫,那种仰望的感觉瞬间减轻不少,激起的是他们心中更加热切的爱戴――你看,皇帝会想到咱们的疾苦来救咱们,会因为贪官污吏而怒发公堂,也会因幼年子侄的逗弄而大笑,根本不似传言中那么冷漠,视人命如蝼蚁般轻贱!
咱们的皇帝是个好皇帝啊!
这么一想,外间大呼‘万岁’的声音更加响亮,直震云霄。
~~~~~~~~~~~~~~~~~~~~~~~~~~~~~~~~~~~~~~~ 顶着民众们一直不见消减的热情,乾隆的车架花了比来时多出两倍的时间才回到龙船休憩。
梳洗一番,换上常服,听见门外侍从禀告‘皇太后有请皇上一叙’的声音,乾隆皱眉,愉悦的心情瞬间从云端跌落谷底。
一待他忙完便匆匆相请,所为何事,他不用想也猜得出。
哼~精心谋划的一切一夕间葬送在一个蠢物身上,太后内心的癫狂,他能窥一二,却万万不会再纵容下去。
“给皇额娘请安,不知皇额娘找朕何事?”
行至太后厢房,略略躬身行礼,乾隆在太后身旁落座,不紧不慢的问。
“皇帝忙完了?”
太后微微一笑,先表示一下自己对儿子的关心。
“恩。”
乾隆垂首喝茶,漫不经心的轻应一声。
看见他轻慢的态度,太后收了脸上的笑容,表情严肃的转入正题:“哀家问你,永琪这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真好不了了?
怎么出发前还好端端的,转眼就弄成这样?”
看见太后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乾隆眼中划过一抹极快的冷光,而后放下茶杯,收起所有的表情,语气冷沉的开口:“太医说,永琪这腿,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所以,你可以死心了!
瞥见太后瞬间僵硬的表情,他嘴角一牵,继续道:“至于怎么弄伤的,您自个儿去问他便清楚了。”
太后压下脸上扭曲的表情,却抑制不住额头突突跳动的青筋,嗓音略带尖厉的开口:“听永琪说,他的伤都是拜端郡王所赐。
没有端郡王教唆,他断不会行那等鲁莽之事,亦不会身残,是也不是?
端郡王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恶毒,哀家要找他来好好问问。”
到底做了那么久太后,心里再气恼却还保留了几分清明,知道朝臣不是她能随意说见便见的,还需征得乾隆同意。
若是往日,太后发话,乾隆无有不应,但今日,太后却偏偏触了他的逆鳞,令他压抑许久的不满顷刻间爆发出来。
“哼!
皇额娘好好看看这岸边聚集的民众,听听他们感恩的声音!”
乾隆猝然起身,大力推开太后身侧的窗户,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手指向岸边还未散去的民众冷声开口,表情严厉非常。
“你看看他们的欢呼都是为了谁?
十二助朕清剿匪患,令他们得以安居,克善助朕追回灾银,惩治贪官,重建灾区,令他们得以乐业。
两人出巡办差以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这才有了朕今日的民心所向!
皇额娘你再去问问永琪,这一段时日,他可有半点有助于朕,有助于百姓?
他听信克善教唆?
皇额娘您莫忘了永琪几岁,克善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