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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3/4)

孟昀这些天心里烦闷,想说话,又不想主动说。

碰上陈樾这种你不开口他就不说话的人,她就更烦。

她蹲在地上,手指揪扯着杂草。

陈樾难得先开口了,说:“别揪了。

地要秃了。”

孟昀不搭理,还在揪。

陈樾看得出来,她这段时间状态很不对,便问:“你心情不好?”

孟昀说:“没有。”

“哦。”

陈樾停了一下,轻问,“跟办公室的支教老师起了矛盾?”

“什么矛盾?”

孟昀起先疑惑,想明白了,“我去,那三个女的告状了?”

她觉得不可思议,“搞笑呢吧?”

陈樾解释:“不是告状。

是刀校长刚好经过听到,怕你们有什么——”

孟昀浑身的刺都竖起来,气道:“是她们先阴阳怪气讽刺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怼回去?

要是觉得我穿的衣服不恰当,直接跟我说,我可以改。

再说了,我只是希望穿得好看点,学生见了也开心,你不也没说什么吗?”

“我没有觉得不恰当。”

陈樾说,“我从来就不认为,来支教来做志愿者,就一定要搞得苦兮兮。”

孟昀反问:“那你来兴师问罪干什么?”

山风涌来,刮着陈樾的黑发。

他轻声说:“我问这个……校长托我问这个,是出于关心。

她怕你觉得受到排挤,怕你不开心。

你先不要激动。”

孟昀一愣,有些无措了,但只一瞬,她就别过头去:“对。

我心情很不好。”

她喉咙里哽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是最失败的那个老师。

我的学生都在青春期,都在叛逆。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这里失控了。”

陈樾扯了下嘴角,略有苦意。

孟昀问:“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陈樾尽量让自己委婉:“可能你不够用心。”

孟昀脸上针扎似的辣了一下,一字一句道:“我用心了。”

陈樾没继续讲。

并非他被她说服,而是他不想跟她争执。

孟昀看出来了,忍了会儿,道:“我尽力了。”

陈樾说:“比如?”

孟昀觉得这人极擅让她烦躁,一下站起身:“我尽力去选好听的歌,想各种游戏提高他们的兴趣。

我不是专业的老师,我到处查教案,尽力去教他们,但他们不感兴趣,不听讲,我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一点都不领情。”

陈樾似乎稍稍惊讶于她说的话,但又似乎不太意外。

他说:“你来之前,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开音乐课?

志愿者资源本身就够贫瘠了,为什么还要浪费在音乐课上。

又穷又苦的地方,搞什么音乐?

奢侈又浪费。

你看,你都教音乐了,他们居然还不领情?”

孟昀默然。

她承认,她报名时确实有过这种疑惑。

可她当时只想逃离上海和工作,换个新环境,就冲动地过来了。

“因为等初中上完,很多人就自动辍学了。”

陈樾说,“很多孩子的学校生活是没有乐趣的。

他们完成了义务教育,也不知道学习的意义是什么。”

孟昀反问:“音乐课就可以?”

“不可以。”

陈樾说,“但是谁都能唱歌,谁都能从中获得乐趣,能幻想,能希望。

生活苦,学习也苦,没有快乐就很容易辍学、放弃。

没有希望,就很难坚持走下去。”

孟昀不言。

“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反对你穿得很漂亮去给他们看。

在他们眼里,这是美好的外面的世界。

可如果你觉得来这儿只是奉献爱心,觉得随便做点什么就能应付他们,让他们收获满满,那你不适合支教,也完全没有用心。”

孟昀说:“你平时不说话,训我却一套一套的。

那么会讲,你去当老师啊!”

话说完,她也知这话大失水准,立时无地自容,掉头就走。

人走出几步,又调转身子,朝他冲来, 陈樾一下失了刚才的淡定,不禁后退一步;她大步到他面前,仰头:“我只是刚来,还不适应。

等我适应了,我的学生一定会学得很好,你等着吧。”

她说完,气冲冲走了。

陈樾插兜站在土坡上,看着她身影消失在一层层向下的小巷子里。

他觉得,或许是他为难她了。

他并非不知道她现在混乱的状态。

李桐走过来,问:“孟昀怎么了?”

陈樾说:“没事。

我先回了噶,你哪时回?”

李桐说:“明早。

诶,柏树咯忙?”

陈樾已往下头走,说:“你自个去看。”

…… 陈樾走向面包车,孟昀坐在副驾驶上,偏着头不看他。

陈樾想,但凡她知道回家的路,她都自己走回去了。

他上了车,发动了,缓和地说:“这寨子里有好几个初中生高中生在清林上学,也有你的学生。”

孟昀不讲话,视他为空气。

陈樾知道她脾气,打着方向盘:“先去趟山上,来回大概半小时。”

孟昀扭头了,语气僵硬:“去哪儿?”

陈樾:“我去厂子里拿点数据。”

他从反光镜里瞥见了孟昀的表情,似乎对“厂子”

“数据”

有点兴趣,但她最终是没说话,动静很大地把脑袋扭过去了。

上路没一会儿,密集的雨滴往挡风玻璃上打,降温了。

陈樾把椅背上的冲锋衣拎下来递给孟昀:“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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