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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晴(1/2)

辛弈才出了这偏殿的廊下,就见一内侍匆匆而来,一见他顿时松了神情,上前行礼恭敬道:“世子爷吉祥,奴婢奉平定王殿下之命前来引世子爷去换干净衣裳。”

辛弈听见柏九的名头,脚步微停,却未随他动。

内侍愈发恭敬,道:“殿下说世子爷只管换衣裳去,不必理会这后边的猫猫狗狗。”

这倒像是柏九说的话。

辛弈笑了笑,转了脚步随他去。

左右这宫中的手段也翻不到台面上,大家都得暗地里较劲。

只敢在皇帝睁只眼闭只眼中掖着藏着使坏,他有什么怕的呢。

内侍没带他走远,外臣能去的地也就那么几个,是不能跨过那条线往后边去。

辛弈入了屋,干净衣袍已经搁置在屏风上。

他自去后边换了不提,只出来的时候对镜一看,酒窝便出现了。

原来这衣袍不是他的身量,倒像是柏九的尺寸。

说来柏九比他高出了一个肩头,他一垂袖,还有几分唱戏的味道,令人忍俊不禁。

辛弈举着袖子在镜前转了一圈,显得他年纪更是小。

自己在镜前笑不停,驱散了方才留下的不快,转念一想,手指在这衣袍上摸了摸,抱起袖子轻轻嗅了嗅。

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觉得还能嗅见柏九清凉的味道。

他怔怔地嗅着,那房门忽地被人轻推开了。

柏九正入门,一眼就看见他抱着长袖子在镜前发呆,不禁长眉微挑。

“好闻吗?”

辛弈像被戳了的猫,手已经背到身后去,只觉得像是做坏事被瞧了正着……加上昨晚的梦,更加不敢直视柏九。

柏九唇边延了笑,过来指尖顺着他胸腰虚虚量寸了一下,道:“回去让柏老再好好量一下,比起刚入府时瞧着要圆润了些。”

“吃得好……自然要胖上几斤。”

辛弈垂眸努力在长袍下边找着自己的鞋尖,就是不抬头。

柏九抬手将领口松开,闻言笑了笑,道:“好养。”

辛弈的心上登时像被人用羽毛搔滑过,酥/酥/痒/痒。

柏九将自己的外袍褪了,也没再往其他地方看,只道:“这衣服穿得还合意吗?”

辛弈连忙点头,眼角却见柏九褪了外袍后并未再换衣,心下一阵不好,抬头果见柏九看着他。

他还愣了几瞬,才道:“这衣袍是——”

这衣袍竟真是给柏九备的。

再一转眼,真见屏风侧置软垫,上整整齐齐的放了另一套衣袍。

“喜欢就穿着吧。”

柏九眸子微敛,道:“家里多得是,随便挑。”

辛弈无言以对,只用两只袖挡了脸。

柏九正看着,突然抬手阻了他的动作,手从他两袖间穿过去,指尖虚滑到他颊面和下巴。

辛弈想退后解释,见柏九唇角一动,露出个笑来,却有几分冷。

柏九声音温柔道:“辛炆摸的?”

辛弈飞快地摇头,道:“不是他。”

柏九想是知道是谁了,也不再问。

明明已经要离开的手指忽然一转,在辛弈颊边冰凉地抚过。

辛弈睁大眼看着他,呼吸都紧张了。

柏九指到他领口,替他解了第一扣,道:“脱了,我看看。”

辛弈这下不只脸红,恐怕连全身都要红了。

回到席间时辛弈胸口还在怦怦跳不停,脸上通红发烫,连谢净生的赔罪都没听清,直到谢净生又唤了他一声,方才惊觉,只对谢净生摇摇头,意示无碍。

辛炆和关司早已归席,见到辛弈回座,辛炆似是冷笑了几下,辛弈倒着酒,回了他一个笑。

宫宴已经将至收尾,皇帝瞧着谈兴也倦了。

辛弈趁这个空隙将皇帝看了个清楚,六十八/九的老头了,疲倦起来老态十足。

辛弈垂头喝了一口酒,不再看。

众人的谈兴也不复之前,看着时候也该散了。

皇帝清了清嗓,一旁的康福赶忙弯腰搭过手去,扶着皇帝起身。

底下人具静下来,皇帝笑道:“今夜还算尽兴。”

话至此当然还有后续,可是殿外匆匆入了一京卫,皇帝眉头一皱,问道:“何事。”

这京卫单膝一跪,迟疑一瞬,才道:“禀报陛下,京卫司今夜按规查巡,发现宗人府何经历溺死于偏殿白鹭湖。”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就连似入假寐的贺安常都微露诧异。

谢净生眉头狠皱,两人下意识对望一眼,同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愕然。

宗人府不隶属中书,不是左/派和柏九的人。

向来只直属秦王辛振鸿,在京中是不站队的边缘势力。

如今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正五品经历,他们难免会率先怀疑是否是对方泼的脏水。

秦王霍然起身,沉声道:“溺死湖中?

好好的人会溺死湖中!”

皇帝面色阴沉,对京卫道:“你且详细报来。”

“按照规制,臣等今夜首要巡查太和殿,亥时将过再巡偏殿。

但亥时偏殿动响,臣不敢大意,率人前往探查,灯照湖面便发现已经溺毙的何经历。”

京卫俯身叩首道:“臣自看了何经历的尸身,察觉有疑,不敢欺瞒陛下,故冒罪前来具实禀报。”

“尸身有疑?”

皇帝拍座把,道:“你且快说!

有何疑处?”

“禀陛下。”

这京卫指挥使也是硬了头皮才敢继续道:“臣发现,何经历乃是被人掐至将死,掼进湖中才溺毙的。”

辛弈一直垂着的眸猛然一抬,那边辛炆已经扑通一声跪趴在宴中,对皇帝慌张道:“陛下!

这怎可能!”

“你又有何事!”

皇帝指着辛炆怒道:“堂堂秦王世子,正经的皇嗣天家,慌慌张张干什么!”

“孙儿、孙儿……”

辛炆目光飘转向辛弈,又迅速转回去,道:“孙儿方才同奕世子扶关大人前去换衣,于偏殿见到先至殿中休憩的何经历,人还是好好的。

稍后关大人便邀孙儿与奕世子同归,奕世子摇头未从,孙儿只当是奕世子也喝高了些,想着殿中有何经历,左右出不了什么岔子,不想竟是何经历遇了不测。”

他说着又磕了几个头,道:“孙儿罪过,方才应该携何经历同归。”

“你有什么罪。”

皇帝斥了声,转向辛弈。

那一瞬间中的目光是厌恶还是忌惮,闪烁得太快,让辛弈未能捕捉清楚。

只听皇帝沉声道:“你留在偏殿里做什么?”

这话问得好,连辩驳真伪的功夫也省了,直接定了就是他遇见了何经历,还待到了最后。

皇帝的心思向着谁,在座心知肚明。

宗人府一个经历,官职不重,按以往,若是真受皇帝恩宠的孙子,皇帝只斥责几句让归家面壁再道个歉便过去了。

就照辛炆这些年胡作非为,这种人命案子压在手里的没有十件也够了七八。

今日换做了辛弈,就是偏殿里死了只蚂蚁,恐怕宫里也打定主意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更毋论这么一桩人命就这样恰到好处的撞过来,辛弈的的确确去了偏殿,也的的确确的晚归了,在偏殿做了什么,他们三人最清楚。

但看辛炆的模样,这案子恐怕不是有意为之。

辛弈是个哑巴,自然回不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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