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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叛亲离(3/4)

朱棣道:“你先去,朕批完折子就来。”

“出去!”

朱棣抬手虚赶,云起哭笑不得,还想再说几句,朱棣已变了脸色,云起只得讪讪走了。

方誉那事朱棣知道了?

云起一边走一边思考,让三保帮着担点事,什么意思?

锦衣卫大院中摆了节饭的桌子,云起回到院内,拉住涂明问道:“老跋没回家?”

涂明笑道:“老跋?

我怎不记得老跋家在这儿,禁军统领该住宫外府邸才对罢。”

云起瞥见桌上空置了三副碗筷,便嘲道:“还嘴硬呢你们,那碗筷摆给谁的?”

有人便笑答道:“一副你的,一副荣哥儿的,一副勤哥儿的。”

云起不知该如何对答,又有人高声笑道: “云哥儿,昨天宫里不都传大统领要成亲,这贺钱多少……”

“就饶舌吧,都给我闭了啊。”

云起没好气进了房,吩咐道:“弟兄们自个吃,我有事要出宫一趟。”

锦衣卫们一时人声鼎沸,俱是放了筷子,满脸无奈。

“几年没和弟兄们过节了,你自己说,云哥儿……”

那时便有人端着酒来敬。

云起拗不过只得喝了,锦衣卫们逾发闹哄,挨个上来敬酒,一人一杯逼着云起都喝了,这才放他走。

云起空腹灌酒,又是佳酿,喝得脚步虚浮,孤零零地走到皇宫外,蹲在墙角边猛吐一番,又哭了片刻,方擦了脸,眼前一阵黑,一阵亮地朝街上走去。

这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起只觉四周景物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有时又漆黑一片。

初时只以为是劳累过度产生的目眩,如今靖难之役已过了大半年,目疾发作竟是频繁起来。

朱权于府内设宴,只摆了一张桌,四个位,客位下首坐着姚广孝,云起一进来,厅内乐声便停了。

“云起……”

“哎,国舅爷——”

姚广孝大声招呼道。

云起点了点头,又眯起双眼,猛摇头。

朱权见云起脸色不好,忙上前去扶着,云起胸口难受,哇地吐了朱权一身,便醉倒下去。

姚广孝骇道:“国舅爷这是怎么了?”

朱权摆手示意不妨,道:“大师请自便。”

说着将云起扶入内间安顿。

云起殚精竭力地过了这许久,再撑不住,躺在朱权床上便昏昏入睡。

朱权一见云起便知是空腹饮酒,劳累过度,忙着人点了房内安魂香,又备好热水毛巾,解开云起衣领反复揉擦,喂了块参片入口,不知过得多久,云起头疼欲裂地睁开了眼。

“什么时辰了。”

朱权矮身望向窗外,道:“月上柳梢头,再歇会儿。”

云起笑了起来,答道:“对不住,害你酒也没喝成。”

朱权这才起身换了长袍,白衣胜雪,拉开房门,走出庭外,满园沁人心脾的桂花香瞬间涌了进来。

“最近累狠了?”

朱权立于院中笑道。

云起吁了口气,答道:“心累。

皇上来了么?”

朱权道:“没有,锋儿也没来,厅内还是姚大师一人坐着,自斟自饮。”

云起系好衣领,缓缓走出院内,是时一轮圆月当空,银光千里,群星隐曜,庭中桂花树随着清风缓缓摇摆。

云起站在树下,探手折桂,喃喃道:“那年过节,我磨着师娘刻了根钗儿给我姐……用的就是这桂花枝的形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朱权微笑着从袖内取出一物,转身交给云起。

云起接过那玉钗,点头道:“对,就是这根。”

“云起。”

朱权缓缓道:“我与姚大师,代这天下读书人,求你一事。”

云起端详指间玉钗,脑中尽是已故徐雯的音容笑貌,轻声答道:“我办不到,他不是以前的姐夫了。”

朱权忽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云起道:“去哪?”

朱权答道:“云游四海,随处为家。”

云起蹙眉道:“你怎么能走?

当年靖难时,你与他……”

朱权一笑道:“我等他一夜,到现在还不来。

他不来,便只好我走了。”

云起忍不住道:“定是忘了,我回宫一趟。”

朱权又问道:“你觉得他就算来了,会按照先前所言,将江山分我一半么?”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朱权又笑道:“本就没打算要他的江山,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如今想与他告个别,他也不来,倒生怕我讹他似的。”

“长江边你求大师兄帮你个忙,我办到了,如今轮到大师兄求你帮我个忙,愿还不愿?”

云起记起前事,便点了点头。

朱权又道:“办完事,明日你要跟我一起走不?”

云起一口回绝:“不了。”

云起小声道:“师哥要娶媳妇……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成婚那夜,我不能不在。”

朱权点头不语,把云起让进里间,亲手打开一个匣子:“这是瞒着他,从北平运来的。”

匣子内是一袭漆黑的锦缎。

朱权让云起坐在镜前,侧过头端详他的脸。

云起明白了。

朱权取出个小盒,道:“这也是四嫂用过的,待会不可哭,莫花了胭脂。”

云起笑道:“不哭,过节怎能哭?”

朱权微笑点头,以小指揉开胭脂,淡淡抹在云起脸上,又拈着唇纸,让他抿住。

“你给你媳妇儿……也常这么描眉涂胭脂的?”

云起揶揄道。

朱权看着云起的双眼,笑了笑,取过墨笔,扯着衣袖轻轻勾勒,唏嘘道:“你们姐弟都是美人。”

“待会知道该说什么不?”

朱权又问道。

云起闭上双眼,白皙的脸上现出胭脂所染的淡红色,睫毛在灯光下映着一层朦胧的光影。

云起答道:“知道。”

云起看着镜中的自己,那眉,那眼,依稀便是徐雯的模样,他忍不住对镜笑道:“姐。”

朱权按着云起肩膀的手微微一紧,云起又道:“我不为天下人做什么事,只为他做这事。”

朱权问道:“为什么?”

云起淡淡道:“我姐死的那天,他与她刚吵完架,这结终究得想法子解开,不能压在他心上一辈子。”

云起上了淡妆,一头青丝如瀑,只以一根桂花玉簪挽着,全身漆黑锦服,衬得脖颈肌肤白皙似玉。

马车在皇宫后门停下。

“什么人!”

云起隔着车帘递出牌子,那巡查锦衣卫正是孙韬,孙韬笑道:“云哥儿?

怎出出进进的……”

说着掀开车帘便要往上钻,与云起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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