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刺客(3/4)
其实,冯有德对于皇帝专宠皇后这件事,很有自己的见地:皇上如果发现自己那方面力不从心了,与其让所有女人知道,倒不如只让皇后一个人知道…… 冯有德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太后。
皇上很要面子,皇后年纪轻面皮薄,大概也不会说,如果他们都这么拖着,那么皇上的身体就永远好不了,这个时候,倒不如让太后来做一做主。
于是冯有德给太后透露了四个字:“龙精不继。”
太后此惊非同小可,要知道皇上现在可是连子嗣都没有呢。
这么年纪轻轻就……一定还能医好的!
不过,仅凭冯有德的一面之词,太后又不太确信,于是她宣来了太医,打听起皇上的身子。
“回太后的话,皇上最近龙体安康,请太后娘娘放心。”
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铁太医回答。
太后故意诈他道:“你还当哀家不知道吗?
你们这些人,若是胆敢欺瞒哀家,耽误了皇上的病情,哀家定不轻饶!”
铁太医眼珠一转,答道:“回太后,皇上前一阵子确实伤到了龙根,不过只需要安心休养,定能痊愈无碍。”
太后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铁太医顺手给太后诊治一番,她很快悠悠转醒。
铁太医知道她是因为担忧皇上才如此,于是把纪无咎的情况耐心解释了一番,太后只当他是在扯谎安慰她,听了之后更加难受。
所以太后暂时不打算跟儿子提雨露均沾的事情了,要均沾,也得有雨露才行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后宫的主子奴才们根据最近的一些小道消息和蛛丝马迹,很快拼凑出这个惊天大秘密:皇上……不行了…… 这个消息在三天之内以一种非常隐蔽的方式传遍整个后宫,坤宁宫的人自然也知道了,素月含蓄地向叶蓁蓁求证此事,换来的是叶蓁蓁的一脸茫然。
素月无语了,直截了当地问:“娘娘,皇上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我不知道啊。”
“娘娘!
您要知道,您必须知道!”
“好,回头我问问他。”
“……”
素月以为叶蓁蓁是在开玩笑。
她仔细寻思了一下,皇后不知道皇上行不行,说明皇上没碰她,既然皇上夜夜留宿于此却没碰她,那就说明谣言是真的。
这天中午,纪无咎又跑来坤宁宫蹭饭吃,蹭完饭吃蹭茶喝。
素风制得一手好茶,整个后宫无人能敌。
纪无咎发现,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叶蓁蓁似乎都比他这个当皇帝的还受用。
叶蓁蓁屏退所有人,说道:“皇上,他们都说你不行了。”
“噗——”
纪无咎把刚喝进口的茶又给喷出来了。
他掏出帕子擦着嘴,面无表情地看着叶蓁蓁。
叶蓁蓁淡定地喝着茶,等着他的回应。
“事实胜于雄辩,你来亲自感受一下,朕是行还是不行。”
纪无咎的声音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又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叶蓁蓁睁大眼睛,脸上厌恶的表情很明显。
这种避如蛇蝎的态度让纪无咎很是内伤,他的心中升起一种淡淡的怒意以及无法遏制的渴望。
他觉得自己快忍不下去了。
如果说全后宫只有一个人尚且不知道皇上不行了这件事,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人缘极差的苏婕妤了。
她这些日子闭门养伤,可谓门庭冷落,连许才人都不来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许才人已经被降为选侍,也在闭门。
所以苏婕妤伤好之后非常仗义地去探望了一下许选侍。
这俩难兄难弟凑在一起忆甜思苦一番,说着说着就抱头痛哭起来。
苏婕妤一个劲儿地摩挲着许选侍的头皮,感受着掌中刺刺的涩感,越摸越上瘾。
许选侍的头发已经长出来薄薄的一层,离远了看,活似一只发了毛的大甜瓜。
因此,就算没有纪无咎给她下的禁足令,她也是轻易不出门的。
探望过许选侍之后,苏婕妤就贼心不死地开始一心一意地琢磨复宠的事了。
她终于明白了,报仇什么的都可以无视,现在最要紧的是重新抓住皇上。
然后,她做了一件蠢事,蠢到令叶蓁蓁十分后悔没早一点拍死她。
腊月二十二,又是一场瑞雪。
整个皇宫都仿佛躺在天鹅的翅膀之下,一片洁白安详。
雪后的空气格外清冽,引得宫人们纷纷出来散步,舒散筋骨。
皇宫的东北角,有个小花园叫罗春园,据说是以前某个皇帝为了纪念一个自己喜爱的妃子而建的。
因这个地方偏僻,又单调萧索,有石无木,且不如御花园热闹,所以鲜少有人来。
但这里有个符望亭,修得很不错。
此亭建在一堆人造的山石之上,亭内开阔,是后宫的最高点,站在亭上举目远眺,则整个后宫尽收眼底。
看着宫里头形形色色的人行走往来,纪无咎会有一种一切在握的掌控感,就好像,他是这众生命运的裁决者。
为什么有人对权力爱得如痴如狂?
因为权力带来的是掌控,控制着越多人的浮沉生死,才越让他们有安全感和成就感。
男人,从当猴子那会儿,就学会了分等级、争权力。
这一点已经融入他们的骨血,经历了百万年光阴的打磨,毫无保留地传承下来,并将继续传承下去。
所以说,争权夺利是男人的本能。
只不过有些人受客观条件所限,这种本能渐渐弱化。
纪无咎站在整个大齐王朝权力的制高点——甚至,我们客观地评价一句,综合考虑经济、军事、科技、人口、影响力等因素,说他已经站在了这个星球上整个人类权力的制高点之上,也不为过。
他站在这个高处不胜寒的地方,早早地把自己抛进了争权夺利的旋涡,与各路人马玩儿钩心斗角,经验丰富,技巧纯熟,连叶修名和方秀清这两个当世名臣都被他制衡得服服帖帖,可以说是一个不世出的千古小浑蛋。
这就导致了另外一个严重后果:他习惯于用钩心斗角的方式去掌控一切。
然而这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能控制,更并非所有事情都能用算计去对待。
很久之后,纪无咎时常会想,如果他早一些明白这个道理,是不是就不会有之后的那么多波折。
知道纪无咎会偶尔来符望亭登高远望的不多,跟了他许多年的苏婕妤算一个。
所以纪无咎在符望亭站了没一会儿,苏婕妤就上来了。
她亲自端着个托盘,上头放着两个大盖碗,繁春跟在她身后,见礼之后,把两张狐狸皮坐垫铺在亭中的石凳上。
苏婕妤放下托盘,揉了揉发酸的手臂,柔柔地笑着,媚态横生:“皇上,此处风凉,喝杯热茶暖一暖身子吧。”
纪无咎坐在石桌旁,苏婕妤掀开一个大盖碗,里头用热水温着一碗茶,这么多水,难为她就这样端上来。
她把茶碗四周上下的水拭干净,双手托到纪无咎面前。
要是论玩儿体贴,贤妃嘴上玩儿得最好,而苏婕妤手上玩儿得最好。
这么些年了,她闯了多少祸,得罪了多少人,也还好好地活着,直到叶蓁蓁进宫才真正栽了几个大跟头,原因无非就是她总能体贴到纪无咎的心坎里头去。
此时冬风凛凛的,不正好需要一杯热茶暖身体吗?
纪无咎接过茶来,微微掀起盖子一看,茶汤红亮,浓香四溢,是祁红贡茶。
祁门红茶号称“群芳最”
,是享誉已久的名茶,每年祁门红里头最顶尖儿的三四十斤都要进贡给皇家。
这祁红茶的口感不是顶好的,但纪无咎十分喜欢它的色泽和香气,所以苏婕妤这会儿也算是投其所好了,看到纪无咎闻过之后满意地尝了一口,她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下边又爬上一个人来。
叶蓁蓁再次被素月打扮成一个皮毛贩子。
她手中抱着个暖炉,头上顶着个大虎皮帽子,一看到亭中的纪无咎和苏婕妤,掉头就走。
纪无咎喊住她:“皇后何不过来一坐?”
叶蓁蓁本不打算理会他们,但又怕苏婕妤作怪,于是便也坐在了石桌旁。
兴许是那几十板子造成的摧残太过深刻,苏婕妤看到叶蓁蓁,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臣妾不知皇后娘娘要过来,所以只备了两杯茶,请皇后恕罪。”
“她自己有。”
纪无咎看着王有才提着的一个广口大瓷瓶,说道。
他知道那瓷瓶里头温着的是什么,那是他的大红袍。
最正宗的大红袍茶树,长在武夷山的山岩上,总共不过七八株,人上不去,要训练猴子上去摘,摘下来之后再经过多道工序,制成极品大红袍。
这种茶,一年的产量不到一斤,全部进贡给纪无咎,可以说是茶中的皇帝。
前些天纪无咎给了叶蓁蓁一些,素风用羊奶把茶煮沸,滤掉茶渣,又加了些蜂蜜进去,温起来给叶蓁蓁喝。
叶蓁蓁很喜欢这种奶茶,纪无咎不喜欢奶腥气,所以只尝了一口便不再喝。
但是他喜欢看叶蓁蓁喝。
她喝完一口奶茶,嘴唇上会沾一层,然后她就会不自觉地伸出舌尖舔一圈,每到这个时候,纪无咎都会觉得喉咙口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