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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魔兽与顾茫(2/3)

“可我真的命该如此吗?

我比那些贵胄勤勉,我比他们所有人都更有天赋,这算什么天命?

难道不奇怪?”

花破暗的面目是那么得扭曲。

只有这样的仇恨,才能滋育出那样的恶兽。

他对尚在孕育中的血魔兽道:“净尘,你知道吗……为奴的那些年,我在重华的学宫里翻典阅籍,一点点地去挖这个邦国的根,我想知道为什么姓慕容的是贵胄,而我们这些人则是仆役……还真被我翻到了原因,但那原因简直令我感到愤怒至极!”

“原来重华建国之初,原有两位兄弟一同为帅将,领着他们的部足,镇压了番邦,建立了这个国家。

他们将不肯顺降的番邦子民削为奴籍,褫夺他们修炼的权力,以免日后这些人举兵起义,推翻他们所建的邦国。”

“但杀戮却并没有结束,一山不容二虎,昔日生死与共的手足在迎来短暂的安定后,陷入了谁来承接大统的僵局之中。

一场内斗,尔虞我诈,最后是兄长失了策,沦为了败将。

于是他的弟弟将他的裙带统统斩除,后嗣也打为最卑贱的奴役,废去灵核,烙下奴印,永世不得翻身。”

“我就是那一支子嗣的后代——很不甘,是不是?”

他嗤笑起来:“明明我身上流着的是和慕容氏相同的血,就因为当初的一人之败,一人之私,两人之争,沦落到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能知晓。”

花破暗森森然道,“换成是你,你能平静吗?”

血魔兽净尘在熔炉之中爆溅出一道火光,好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那火光将花破暗的眼睛映照得更亮了。

天地好像都要毁灭在那双痴狂的眼睛里。

“我从来就不情愿过这样的日子。

所以连一开始灵核暴走我就是算计好的。

我算准了沉棠那个可笑之人心肠软,他一定不忍心杀我,甚至会念在我乖巧可怜,替我向君上求情,容我破例为修。”

炼魔山的火光犹如厉鬼的舌头,从地狱窜出,疯狂地蹈舞着,映照着当年花破暗的脸——欲望、仇恨、野心…… 顾茫看到那是血魔兽对人世最初的印象,花破暗倾注给它的印象。

“净尘,我冶炼你,就是要你替我夺回重华。”

“这个邦国,我亦可为君!”

它是恨意和欲念铸就的恶兽,死人的血肉成了它的血肉,花破暗的野心成为它的野心,如今它将它的恶与顾茫共情,顾茫几乎被那骇然的血腥压得坠入无间地狱。

顾茫恶心极了。

但他仍坚持着与它共心。

只为了…… 号角响起,战鼓雷鸣。

顾茫回过头去,看着重华浩浩汤汤的军队,他的兄弟袍泽,那些从前与他生死与共过的人,那些他曾答应了要带他们回家的人,那些唤他顾帅的人。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即燃的战场上飘飞着,他心潮涌动,怀揣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他当然能赢,当然能胜。

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了解血魔兽呢。

哪怕花破暗自己也只是它的主人,并非与它共魂灵,同生命。

“御守修,左右翼加固帝都结界,每队疗愈为阵眼,飞马营往燎军北营打乱策应军阵,北境军随我。”

“是!”

顾茫眯起眼睛,俯瞰那刀剑映月的燎军连营。

隔着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一道接天应地的结界,重燎两边的大军在相互对峙着。

燎国也早已做好了重华会随时攻来的准备,因此他们的集结丝毫不慢,顾茫看着底下那鱼鳞踊跃般的铠甲,明白只要率军穿过这道屏障,厮杀就将开始。

他深吸了口气,在当空皓月之下,厉令道:“过结界!”

“是!!”

随着这一声令下,重华修士犹如遮天蔽日的猎鸟自高空俯掠,穿过结界的瞬间,对面攻伐修士的黑魔法咒犹如漫天箭雨嗖嗖飞射,无数驯化的黑魔恶兽被他们从驯兽营里释放,长着黑翅的尸犬,喙部淬满毒液的魔隼,乱箭般朝着重华修士狂杀过去。

地面上,岳辰晴率领的竹武士之军犹如草原之上迁徙纵横的马群,涉过滚涌的护城凫水,朝着对岸的燎军阵营奔突纵横。

重华的先锋军队就像一柄尖刀,狠力掷向了燎军这面盾牌,刀盾相擦爆出重重火花,往核心里刺去。

紧接着盾牌后面突出□□,便是燎国攻伐修士的反杀对抗,一时间吼声震天,血火纷飞。

“杀啊——!”

像是无数流星落地,烟花瞬世,明明是如此残酷的大战,在丝绒般夜幕的映照之下,竟无端生出了波澜宏伟且璀璨耀眼的壮美。

死尸很快就将凫水河岸浸润成了胭脂色,顾茫一柄刺刀击杀朝他飞扑而来的魔鸟,厉声道:“不恋阵地,随我去血魔兽冶炼地!”

在血魔兽的冶炼地旁边,有一个硕大无朋的祭品囚笼,里头密密麻麻关押的都是燎国这些年四处捕捉以及培饲而来的蝶骨美人席。

他们被燎人一个接一个押送着,往中心的炼魔炉走去,像是炼剑的铁矿,云石……或者随便什么没有生命的东西,被逼迫着投入炉中,成为让血魔兽重生的力量源泉。

“呜呜……娘……”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这些人祭在哀声哭喊着,可燎人没有因为他们的苦苦哀求而动任何的恻隐之心,他们已经看到了血魔兽的雏影,知道那会是怎样可以改变天地的恶兽。

他们大叫着,推搡着,催促着,把这些体内留有一部分上古魔血的活人源源不断地送进滚炉。

一个容貌清美昳丽的女人眼见着快轮到自己了,眼中流出大颗大颗的泪珠,由于血统的缘故,她的泪痕是金色的——这也是燎国这些年搜捕美人席最大的凭照,身有魔血,眼有金泪。

“求求您放过我吧!”

她忽然崩溃地拉住一个燎修,“我有身孕啊,我想让我的孩子活下来……求求您……求求您……”

回应她的却是燎修的大笑:“有身孕的更好!

有身孕的魔气更大!

哈哈哈哈!!!”

女人满眼含泪,正绝望间,忽然天空中猛地劈下一道蓝光,强大的结界华彩拔地矗起,将剩下的美人席们全部笼罩在结界之后。

女人又惊又喜,仰头看去,见天空中一群重华修士御剑而至,为首的领帅银甲玄靴,眼眸蓝光莹莹,顶上兜鍪红缨猎猎。

那一抹代表着英烈之血的蓝金帛带在他额发之下端正佩着——是望舒之子,北境军之主顾茫。

而在他身边的,是黑衣金边,衣袍翻飞的羲和君墨熄,以及蓝衣金边,一脸轻狂的望舒君慕容怜。

“拿活人炼魔兽,也是够恶心的。”

慕容怜啧舌道,“比我还下作,我服了服了。”

墨熄则召出率然,腾蛇入空,将困锁着这些人祭的黑魔囚笼重重盘踞,猛地震作碎片!

“逃。”

他低垂黑眸,对那些惊疑交加的人祭们说道。

祭品们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犹如池中的鱼群一般开始焦急地涌动,有人双手合十,叩天拜地,大声嚎啕。

墨熄命一支御守分队护着他们往安全的地方撤去,一时间尽听得这些人涕泗横流道:“多谢……多修仙君……”

那个怀有身孕的美人席连连作揖,被重华御守修催促她快走,她才含着泪,又回头望了他们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顾茫以压倒性的力量将这一支燎军镇压,释放人祭时,忽听得天空中鸣响起一声凄厉破天的乐响—— 顾茫是所有人里对这个声音反应最快的,他闻声一惊,猛地抬头:“风波?!”

远处一个半虚化的人影掠近,亦是御着剑,立于高空的。

那人一袭白衣,衣襟不羁放荡地微敞,手中握着一把白帛飘飞的锈铜色神武。

他抬起脸来,端的是一张清俊面容,黑眸熠熠,笑容张狂。

这一回便连墨熄和慕容怜都惊呆了。

“顾茫?!!”

立在御剑之上的那个半虚影竟是顾茫!!

而且是年轻的、英姿飒爽的、未受任何黑魔淬炼的顾茫!

“这、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怜惊道。

但墨熄却只在瞬息的怔愣后就立刻明白了过来,他双目微红,紧盯着那个故人的身影,低哑道:“九目琴……”

“什么?”

“燎国国师的九目琴。”

墨熄道,“琴里藏着九只眼睛,每只眼睛都是一个修士的力量。”

他说着,指尖微微发着抖,陷入了自己的掌心里。

声音因为沉重的恨,而被压至几不可闻:“这一只是用顾茫被剥离的重华之术炼成的。”

慕容怜:“!!!”

他转头去看顾茫,但顾茫却没有过多的神情,好像“剥离”

两个满是血腥与痛苦,意味着囚牢里被剖皮斫骨,灵力生生拔出的痛,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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