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金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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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水花迸溅,钟攸覆上时御的手,涩声:“无事、无事。”
时御埋头与他抵额,仅仅刹那,钟攸便知他心酸挂念。
这双眼不会骗人,望来时像被人暂弃的落水犬。
钟攸对他动了唇线,扬出笑容。
时御抱紧人,在剧烈翻晃中,带人向岸上撤。
蹲身在巷中的人不动,任凭石砸身侧,墙倒屑打。
抬手紧握住背上短刀的刀柄,只要夷兵靠近,时御手势传达,他们就会猛扑过去,来个措手不及。
夷兵足足砸了一个时辰,恐怕连携带的重石都砸完了。
又等夜里彻底寂静,方才跨进。
后来的巷战杀声,血溅惨象,钟攸记不清楚。
他被撤移向后方,只记得渐模糊的时御背影,坚决又伟岸。
眼皮沉重,水凑在唇边,他仅仅来得及抿一口,人就没了意识。
米粥滚花。
时御用冷水浇着刀,刀面的血被冲开,再用柔软的棉帕仔细擦拭。
边上搁着拆开的强弩,挂钩损耗厉害,要待新换。
棱刺折断了梢,应是不能再用了。
时御对这些东西很爱惜,总要擦干净。
他没穿外衫,太脏了。
钟攸睡在这简陋狭窄的帐篷最里边,时御挡着漏风的地方,借着昏暗的光,摸过百战的刃,让刃锋寒光一过。
这场打的时间短,因为夷兵先前的单梢炮石击砸毁近半的巷道,久战不易,可惨烈状况不亚于往常。
粥的米香弥漫,钟攸是饿醒的。
他一睁眼,时御就收刀归鞘,探了身来。
“先喝粥。”
时御从小罐里舀出一点米粥,吹凉递过去。
钟攸饿了两天,也只能一点点的吃。
他身上的湿衣被换掉了,裹着时御避寒的黑大袄。
人每抿一口,都会数到时御指尖的伤口。
等粥慢慢吃完了,数到的数让他心疼。
“好点了吗?”
时御抬手拢了钟攸颊,贴在掌心轻轻摩挲。
他目光很专注,像是再没什么比这个人能更加吸引他。
“嗯。”
钟攸倾首过去,两个人额抵额,气息相染。
钟攸道,“跑了好远的路来找我。”
“怕你跑远。”
时御垂眸低喃:“就追来了。”
钟攸望着时御,有些难过。
他抬手夹住时御的两颊,问道,“我认得家,天亮了就能找回去。”
“但是夜太长了。”
时御手按在钟攸后背,将人按进怀里。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算舒出一口气。
他摸过钟攸的发,钟攸的肩,钟攸的背,钟攸的腰,不断确定着这个人没缺没少,就在怀里。
他偏头吻过钟攸的睫,滑到钟攸的鼻尖,按在钟攸后腰的手臂有力,他道,“我们回家,我给师父和大哥提声,就算不成亲,也要大大方方的认。
先生是太多的人的先生,我想要白鸥,想要攸儿。
就在家里,我们家,让别人拎清楚,谁也不准抢,就是我的。”
钟攸笑他:“好。”
“我们还住篱笆院。
什么都交给我打理,你教书,我供着,行吗。”
“行的。”
时御深眸本咫尺望钟攸,突然埋进他脖颈,收紧手臂。
钟攸听着他低低一声:“想你。”
钟攸抱紧他,叹道,“说好以色侍人,如今却又百般攻心。
阿御……我也想你。”
钟攸轻拍着时御的背,缓声:“怕死的那一刻只想你。”
钟白鸥有太多遗憾。
说出口的,未能言的,他从来都积在身上。
从钟家,从京都,从江塘,他每走一步,都在犹疑。
这世上没什么是他的,只有如今这个人,完全只是他的。
“要一辈子,哪里都不去,就守着篱笆院,教学生,种柿子,和你一起。”
两个人挤在一个大袄里,靠着残墙,相拥而眠。
这个元春节没能听见炮仗声,却也不那么难过。
火烧的不热,风还在漏,时御的手很烫,驱走了钟攸所有的寒冷。
刘三来跺脚在夜里,笼袖等着人。
约摸半个时辰,那门终于开了,挑灯的小厮引了路,带着他入内。
这院子小,藏在城里,并不起眼。
刘三来直直跟到了正厅,觉那门槛十分高。
他小心翼翼地跨进去,不敢抬头乱看。
椅上早坐了人,中间竖了屏风,隐隐约约锦缎的光泽。
“说说。”
椅上的人架了腿,淡声:“你哪儿绑的人。”
“徐杭。”
刘三来跪身垂头,“跟了他好几日,就在码头,见他问人船只往来的事儿,趁雨大巷深,就给绑了。”
上边“嗯”
一声,他赶忙接着:“然后捆船上,一路给带过来了。
这读书的,身子骨弱,沾了点寒气,人就一直半死不活。
到江塘时给喂了点药,也没见好……到青平的时候就死了。
后边查得严,只得划了脸,说是亲戚,给人家里送回来,才过了关。”
上边没吭声,刘三来咽了唾液,胸口突跳,面上不敢露一分一毫。
过了半晌,才听着上边人“啪”
一声,轻磕了茶盏,幽幽道,“竟死在风寒上了……”
声音陡然一狠:“便宜他了。”
又问:“他身上没带着什么东西吗?”
“有的……”
刘三来仔细回想:“带了个本,瞧着像账本。
就是东西,东西打路上丢了……爷别动怒,路上遇着难民抢船,只顾着带人逃,哪里顾得着这本……”
上边喝茶声一停,搭在膝头的手指轻敲,忽地喝道,“放肆!
胆敢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