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旧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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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攸脸色苍白,干呕的欲/望积在胸口。
他抬眼上望,看见的是张陌生的脸。
“怎没声?”
另一个人凑过来,伸颈望,“这怎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不正好。”
汉子拳头敲打着边沿,呵斥:“吱个声!”
钟攸耷拉着眼皮,连眼珠也不转了。
他的发和衫还湿着,贴拢在身上,手脚都被捆结实,却又因冷而发颤。
“这不会真要死了吧。”
另一人急道,“还没到江塘呢,可不能让他死船上。
赖子,你下去看看!”
赖子怨声:“死了正丢河里去,省了处理。”
“这来来往往的都是船,你往哪丢?
那不得给人瞧见了!
人一死,只能搁底下,路上发臭挡不住味。”
这人催促:“快去看看。”
赖子只得翻身顺梯爬下来,他没用手,只抬脚踢了踢钟攸的后肩,“钟少爷,再挺上个把时辰吧,兄弟自然就送你上路了。”
钟攸未答,赖子才蹲身察看,在钟攸肩头胡乱抓了一把。
抬头对上边人道,“你把褥丢下来,看着没什么事儿。
焐着就行了,左右就是七八天的路程。”
上边人搜了船舱,没舍得给自个用的褥子,就卷了垫板的薄破褥,给扔了下去。
赖子接着抖开一看,先笑骂了几声:“你这抠门货,竟连床整褥也舍不得。”
他将东西丢在钟攸身上,道,“您自个撑着啊,过得去就过,过不去嘛,那也没什么,哥俩提了菜刀照样能收拾掉,就是太不体面。
等到了地方,你还能留个全尸。”
说着人爬上去,将夹板一合,底下就陷入漆黑。
钟攸额前发烫,他手指相磨,渐渐搓回点温度。
“时御。”
时御倏地睁眼,盯向靠过来的人。
周璞被他这目光骇住,迟疑着抬起了手中的水囊,示意自己无害。
时御垂眸,接了水,道了声多谢。
周璞这才坐下在一侧的废石上,他道,“昨日幸亏你来……你看徐杭还守得住吗?”
时御喝了水,抬手擦了颊面的血,道,“给京里递信吧。”
“当真……当真不行了?”
周璞黯然:“我们能退去哪里?
江塘是不成的,江塘府兵也不作数。
如今百姓多积在那里,我们若是退了,这不就是送给夷兵糟蹋吗。”
时御按回囊塞,只道,“剩下两万青平军,有心无力。”
关键在于夷兵墙垒已成,且固若金汤,实在难攻。
青平军没有重器也没有重甲,夷兵建筑墙垒就是为了做军事防垒,上设床弩震慑,下置铁蒺藜等物严防偷袭。
除非越兵从后掏了他们,否则想要突过墙垒,必须靠攻城器。
然而蒙辰敢私运□□,却断然不敢碰攻城重器,那都是中枢监制。
现在要等东西从京都到送来这里,起码需要小半月,已经来不及了。
“尽早告之江塘府兵,还有逃跑的机会。”
时御将水囊还给周璞,站起身来。
他背上的木刺石碴才被挑出来,草草缠着纱布,现在一起身,衣衫下边还透着血迹。
“你去哪里。”
周璞跟着起身,“如辰马上就来。”
“找先生。”
时御回首,“我要找钟攸。”
“你……”
周璞愕然:“你要去哪里找?
如今局势危急,四下混乱,你一人独往,想要找到白鸥何其困难。”
他劝道,“你且等一等,如辰一定知道些缘由。
咱们一道,总好过一人抓瞎。”
钟燮连发书往大岚各地,其中给京都的更是十万火急。
海夷的援兵已至,后方船只无人阻拦,既能够畅通物资,还能载运重器。
他忙的焦头烂额,等到再见时御时,已经一夜将尽。
“这两日我派人在徐杭查找,有人见他曾冒雨往码头去过。
白鸥追查内应一事,知者甚少。
我只怀疑是被对方察觉,盯准眼下混乱,意图阻碍他追查。”
钟燮坐在时御长凳的另一边,撑膝缓力,道,“应往腹地去了,这两日码头外行的船不少,若是……若是昨日夷兵未动,我们兴许还拦得着。
你要独自去追?
时御,对方既为内应,心思缜密,纵然要动手,也必不会就近动手。
你一人追赶,若是错了路,那就可能错了救命时候。”
他怔怔:“我明知事有危险,却未曾要他多加小心,说是朋友,也不过如此。”
时御已经坐了很久,他近两日未合眼,到了这个时候,竟然一点也不困,他是睡不着的。
人听了半晌,才道,“先生提过名吗。”
“没有。”
钟燮回忆,道,“他只说过还没有证据,人也许就在身边。
现在想来,他恐怕心中已有人选。”
这事再深思下去,就会让人坐立难安。
内应忌惮钟攸,只有杀人灭口才最安全。
杀了钟白鸥,他的猜测和已经摸索到的线索都会中断,起码短期之内令人无处探查。
时御不动。
他和钟燮坐在凳上各面朝一方,昏暗积压在胸口,明明将至的黎明被无限推迟。
他深眸半敛,约摸小半时辰,才开口:“长河是唯一的退路。
陆行人多眼杂,不易藏身。
如果要远离徐杭再动手,必不会挑江塘,只有继续逆流北行。
长河后通山阴、青平、无翰,山阴有平定王精锐把手,内应必不会自撞阎王殿。
无翰偏北,渡行耗时,易生变故。
只有青平空缺,最宜动手。”
时御停顿,掌心里密集的汗,他绝不如看起来这般的镇定。
他道,“青平军要退,不是仓促北逃,该是有意诱引。
将夷兵引向青平山阴交界处,与山阴军两侧夹抄,纵然迅攻不下,也能困住夷兵难退。
那时夷兵就是鱼游釜中,喘息须臾1。
既然青平军要退,就请直接退往青平。”
他侧目,对钟燮摊开来讲:“但此事要行,必须与山阴军提前详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