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急昭(2/2)
可他弯着腰,粱像一戳就会断。
汉子的指间有些湿,他没发一个声,尽数噎在喉咙里。
苏舟没再去书院。
钟攸三封急书送至侯珂府里,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禁烟,并且是立刻禁烟。
要从腹地狠狠把它挖出来,过程纵然血肉模糊,也不能再任之自由。
南下暴动也因烟粟而起,各地抽食烟粟的弊病登时爆发,然而彻底点燃这场惊涛博弈的火线,竟是鸿胪寺卿鲍乐。
堂堂三品官员,抽食烟粟佐以助兴,暴毙在他小妾的身上。
“臣请立禁烟粟!”
钟鹤跪在殿中,一头撞在地上,再起身,奉着他的奏折,“臣请立禁烟粟!”
再撞下去,任凭头破血流,面不改色。
“荒唐!”
督察院左副御史斥责道:“烟粟流入正始于你江塘钟家,如今运河上急,你又谈禁烟?
堂堂国策,殆于尔等!”
“当日呈京备烟时一字不提其害,如今各地弊病爆发,钟大人说禁就禁,何不早早言实!”
“南下诸商其心可诛!
首当问责的正是江塘钟家!
圣上,钟家实乃所谋不小,意在撼动我大岚昌基!”
今日才上任的鸿胪寺新卿冷笑,“海商本就来路不清,钟家与虎相谋,钟大人居朝不言,忠心何鉴!”
早日钟鹤提驳钟家议,无人应声。
如今烟粟问题严峻,众人斥责!
那往日只混水不吭声的晖阳侯萧禁忽然笑一声,道:“海商入国,这是徐杭知府提的议。
烟粟通令,这是圣上下的命。
怎么本侯一觉睡过去,醒来就都成了钟大人。”
他啧声:“讲道理啊诸位。”
萧禁掌管京都京卫司,是有实打实的京卫兵马在手,其人一直深得两朝圣上的宠信——当年太上皇平乱入京,正是此人于鹿懿山下为太上皇披袍称皇,其在京中,重量非常。
中书省下郎中出列,恭道:“陛下圣明。
当日烟粟入国,首提驳议的正是钟大人,此事满京皆知!”
“况且如今禁烟迫在眉睫,臣以为严督烟粟流向不可不为!”
“圣上——”
这满朝议声,辛明一直未曾出声。
他看着各方言辞相击,极力揣测着圣意。
他指尖敲着龙椅,自有一番思虑。
烟粟争议不是一两日,连平定王都给了信来,这让辛明不得不更加谨慎。
烟粟爆发,难道就不会是有人借烟粟之名蓄意其他?
“臣有一议。”
侯珂终于发声。
辛明抬手,“侯相请讲。”
“臣请议下设人马三分,一往徐杭,查海商。
二往江塘,查钟家。
三往长河,监烟粟。
烟粟此事接手人诸多,不如京中自派人马,行监督之权,严查地方烟粟。
这人。”
他转望萧禁,“不如就从京卫司中调派。”
辛明信不过地方,但他信萧禁。
萧禁的京卫司就是他的执法鞭,只要抽下去,没人敢造次。
能让辛明下决心,唯有让他深知烟粟之害。
萧禁却推拒了,他道:“京卫司职在拱卫京都,离不得半步。
臣提议,不如这般。”
他手朝北方,“靖陲尚有圣师健在,此番关乎国策,何不请贺大人亲往。
诸位皆知,论刚直,清流如许敢称大岚天字号,就没人越的过去。
由贺大人亲查,想必无人质疑罢?”
此声一出,众臣皆等着辛明。
要请贺安常,这烟粟的水就不好沾了。
这位从来说一不二,只要查出烟粟癖害,别说捉拿归案,就是先斩后奏也是敢的。
更何况这位之后,还有个谢净生。
辛明不语。
明珠垂帘,他沉默着思索。
殿中静寂一片,无人敢惊扰圣上思绪。
约摸半响,辛明终于叹声,道:“那就......”
说着他眼一抬,沉声道:“周大人有何要说。”
周璞出列,他正色道:“臣以为动请帝师实为不妥。
贺大人归隐靖陲已久,动辄千里,只怕路途颠簸。
与其劳驾帝师,不如我等效劳。
臣居督察院,职本所在,斗胆请旨,这一趟——请调钟如辰。”
“钟如辰。”
辛明阖目。
钟子鸣一惊,可他此时绝不能出列,否则就是罔顾帝意。
但钟子鸣绝不想让钟燮走这一趟。
南下政商已经交杂,钟燮毫无建树,他凭什么查,又拿什么查?
他入青平已有两年,手底下那都是戚易的人,他孤身南下,岂不是刀山火海!
辛明对上一次钟燮与蒙辰之事尚有芥蒂,他略一思忖,反倒想起了钟攸。
只道:“钟如辰方调,不可再动。
既然如此,就由钟攸前去江塘督察,昌乐侯上一回的奏本还在朕案头,急昭他出青平,直往江塘。
周卿另往徐杭,至于长河督察,朕自有人选。”
侯珂与萧禁暗对一眼,两人皆暗自皱眉。
下朝时两人并肩,萧禁道:“这周璞倒机灵。”
“是深明圣上的心思。”
侯珂颠了颠官袖,道:“圣上不欲再用老臣,要请贺大人自有犹豫。”
“孩子长大了。”
萧禁低声,双手做了个扑腾状,“是想提拔中枢,自培直臣,一啸入云啊。
不过这周璞,不是向来同你几个学生好吗?”
侯珂捻了胡须,眯眼道:“孩子长大了。”
越是要阻贺安常出山,越是可见南下势力焦急。
事到如今,还是有人不肯交出烟粟,禁烟之事一推再推,全然都在一个利字上。
侯珂只叹,“这一趟如辰逃过去了,不想反入了个白鸥。
圣上要他去江塘,钟留青又是他爹,只怕是要看一看,白鸥选孝还是择忠。”
“那是重视。”
萧禁嗤声:“用人不疑,也得先筛一筛,才知道能不能用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