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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暗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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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钟攸所言,天方入四月,徐杭诸商先经了场动荡。

原本畅通内陆的货流堵塞,除了钟家,竟谁也越不过长河。

腹地青平、无翰首当其冲,各个行当都被掐住了咽喉,一时间众货告急,惊起愤声。

但这一次,江塘钟家一改顺从之态,是铁定主意,要控徐杭众商在手。

依照当今陛下的心思,本是断然容不得这种僭越。

然而朝廷一直毫不动作,亦如蒙辰猜测的,皇帝也盯住了烟粟暴利,需要靠江塘钟家这只虎,先口夺食。

钟鹤率先上奏,力求驳压下江塘钟家,言尽养虎实乃下下策,然而皇帝未应。

紧接着昌乐侯接奏,同样进言强压商贾,然而皇帝依旧未应。

朴丞几个下了学,就见书院门口停了顶轿子。

旁人看不出,可朴丞抄了手臂,道:“先生的贵客来了。”

苏舟眼力好,却也没看出这轿子有什么尊贵之处。

朴丞冷哼,仰头点了那轿子,道:“木都是好木,缎面压得色深,可料子却是极贵的料子。

这来人明明是个金贵的,偏要装成一副穷酸样,可见其人虚伪至极。”

“你连人面也未见,就如此定论,难不成还要教人夸一句厉害。”

少臻夹着书,也跟着望了两眼,没放在心上,只催促道:“快些走,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挨不着我们几个事。”

榕漾看不清,自是插不上话。

朴丞也不做回事,四人闲谈着就往厨房去。

但朴丞说得没错,来者确实是钟攸的贵客,还是个稀罕地贵客。

“怎找到此处的。”

钟攸带人往院中房屋去,两人正走过桃枝下边,这人弯了些腰,露出脸来。

正是周璞。

“侥幸。”

周璞依旧是一派儒雅作风,全然看不出监察御史的凌厉,他道:“从如辰那打听出来的。”

人又笑笑,“可费了我几坛好酒。”

两人俱笑,周璞眺目东山,念道:“你这地倒是清净,依山傍水,村歌农色。

京都比不得。”

钟攸垂眸温笑,听着周璞道:“年前惊动的案子,我也瞧了。

正寻思如辰何时来的执金令,又想你在这里,倒不奇怪了。”

“这令也不止我一人。”

钟攸抬首,与他同站在阴凉处,道:“留着无用,如辰多是能用上。”

“可他那不怕死的劲头。”

周璞摇头叹道:“还真让人提心吊胆。”

“无妨。”

钟攸眼中微沉,“钟老担得住。”

周璞转头来看他,“你当突然离京,我料想其中必有缘故。

可是因为钟老?”

“一半一半。”

钟攸笑,“还是我自己疲懒,背不起凌云壮志。”

周璞正色,“这就言重了。

你是什么脾性,我们还能不知?

钟老他向来奉着稳字行事,只是如今京中门阀林立,老人家也难免会草木皆兵。

如辰知道吗?”

见钟攸不答,他便长叹道:“那就是不知了。

这可如何是好,我居中间,是说还是不说?

你瞒着他,来日他自己知道了,心下定会愧疚个千百次。”

钟攸忽地竖了一根手指,他眼半阖,淡淡道:“那就让他永远不知道。”

周璞一愣,皱眉道:“......

难不成还有隐情?

钟子鸣自负前辈,向来不愿与我们这一众为难,他到底为何要独独对着你,如此发难?”

钟攸哈哈道:“谁知道呢。”

闲云白鸥,他退出京都之时,正是名头乘风陡立之时。

要说其中没缘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谁家的好儿郎,没有个凌云志?

然而缘故是个什么缘故,就是周璞,也不甚详知。

事到如今,只怕唯有钟子鸣与钟攸,是最明白的。

钟攸没在这话上停,他看见时御的身形,先露了笑意,对周璞道:“留下来用饭,我家猎来的山鸡,正好做炖个番薯,让你尝尝野味。”

这个“我家”

很有意味。

周璞望见那年轻人,那年轻人也望过来,却不是看他,而是先落在钟攸身上。

周璞微怔之下竟笑了笑,低语道:“还真是......”

周璞不比钟燮,他不是钟攸的总角,他只是钟攸京中相识的朋友。

一顿饭主宾皆欢,周璞提及了些从前上学的趣事,倒让时御侧耳听了很久。

人走时钟攸相送,临上轿子时,周璞低声道:“年前那案子我也瞧了,想必昌乐侯会加以责难。”

他揣测着钟攸的神色,问道:“还是已经来过了?”

钟攸道:“是来过了,但迟迟不见后续。”

“前些日子见他已经收拾府邸,想必入无翰的日子提前了。

他去了无翰,可就挨在了青平边上,离此地不远,你须留心。”

“我当留心。”

钟攸含笑,“路上当心。”

周璞颔首,上轿便去了。

钟攸看着轿子远了,正逢朴丞颠着鞠经过,他探头瞧了人走,难得多嘴一句:“那是京里边来的官吧。”

这小子眼力不错,钟攸反倒问他:“怎么就是京里来的?”

朴丞抱起鞠,闻言指了指自己,“老子——”

他见钟攸看着自己,咽了老子,改成:“我在徐杭待得久,官见了不少。

南下府州的官稀罕架子阔气,只有京都的官,才讲究看起来要清苦穷酸。”

钟攸不禁笑了,只问他:“那你喜欢哪一个?”

朴丞愣了愣,挺直了胸口,稳声道:“北阳,北阳军就不这样。”

他抱着鞠像揣着把刀,挺着的胸口像揣着个向往,他道:“做文官有什么好,虚里来往。

我就喜欢靖陲。”

他露了笑,眉间桀骜难驯,“老子将来要去靖陲做将军!”

钟攸正转身的步一顿,回眸将这小子正看了,道:“倒也合适。”

这小子一身毛刺棱突,该好好打磨,指不定将来就是把锋芒毕露的好刀呢?

时御洗着碗,钟攸入了屋看了一会儿。

正逢午后,外边小子们蹴鞠喊声,没人留意厨房。

钟攸丢了颗糖压嘴里,在时御边上发呆。

他道:“阿御。”

时御偏头过去,钟攸舌尖抵着糖,似乎在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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