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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漆黑(2/3)

他哀声滚了几圈,想要爬起身。

有人顺着阶跳下来,轻声站到了他身后。

刘千岭在黑暗中看不清,他摸着屯板撑爬着身,想要站起来。

然而膝弯倏地被人用力踹了一脚,他扑通的被踹跪了一条腿。

紧跟着,搁在屯板边的腌菜坛传来挪动的声音。

那坛底磨着石土,不紧不慢的拖向他。

刘千岭贴着屯板,颤声道:“是谁?!”

他翻身靠着屯板,手在身前胡乱摸索,厉声道:“是谁!”

窖口灌进狂风,暴雪翻腾咆哮,他的声音像纸一般薄,在这夜里轻易就能被撕裂。

拖坛子的声音消失了。

刘千岭飞快的扒住屯板,手指够摸到里边的镰刀。

但是刀把被冻死了,他用力的扣,手指都刮进了冰里,嘴里胡乱道:“你要甚么?

我有、有!

我都给!”

那刀把松动,他心下一喜,就要拖出来。

正时腌菜坛被人闷声抬起来,摇晃中猛然甩砸在他胸口。

刘千岭滞声后撞在屯板,被这一下险些撞得呕血。

他抖声道:“别、别撞——”

坛子疯狂的回砸,那屯板被人体撞得闷响,后边的白菜滚落一地。

刘千岭真的干呕出来,他被砸撞得胸口闷堵翻滚,已知来者不善,手扒住那刀把想要求得一命。

但那腌菜坛砰声撞扔在他脚边,随后前襟被人拖拽住,拳头砸在脸上。

拳头力砸得并不十分狠,可是刘千岭陡然痛嘶哀声,再也顾不得镰刀,在这拳砸中混乱的想要抱头。

因这拳头不重,夹在指缝里的石刀却将人脸能戳个剧疼。

他已经出了血,手抹挡在脸前,痛声:“何不、不!

不要砸!”

对方踩住他折掉的腿,承着重量的刘千岭猛力推人,他疼得浑身发抖。

对方竟料到他要推人,只死拽着他的发,脚下抬踹在他胸口。

刘千岭被先前那一顿腌菜坛的疯砸已要半条命,胸口岂再承受得住?

可他方才那一推,已经摸出些来路,他哀鸣惊恐道:“时!

时御!”

他这一声不仅喊破了人,更听着对方一顿,他头皮被拽扯的生疼,疼声嘶哑,求道:“小御是不、是不是!”

他的手哆嗦着摸出镰刀,仍求着:“你、你跟着刘叔?

我与你爹、爹交情不浅,你、你——”

他登时挥着镰刀照身前的人砍过去,嘶骂道:“你小畜生!”

时御被镰刀砸砍了手臂,刘千岭已经挣开他,镰刀挥砍不停,疯骂道:“我要剁了你喂狗!

小畜生!”

岂料时御不要命的扑过去,任由手臂刀口血流,只撞抵住刘千岭在屯板,双手拉住他的喉咙,狠踹在他两腿间。

时御自知力拼不过他,只将力气和狠劲都用在脚上,踹得刘千岭断声浑身发抖,时御跺在他命根子几乎要了他的命。

那屯板被撞得裂声,刘千岭早松了握镰刀的手,他蜷身躲着,在腐烂菜叶里挣扎。

时御卡着人,却卡不死他。

刘千岭咳声爬挣,呛声求救。

时御抄起了地上的镰刀,奋力砍下去。

刘千岭吃痛滚身,哭求不断,他听着时御扒住了他的后领,还嫩着的少年音平声道。

“你要死了。”

刘千岭涕泗满脸,他下身剧疼,背后刀口,只能在黑暗中恐声道:“我给你银子!

给你银子!

给你娘,给你!

统统都给你!”

“不能就这么死。”

时御松开镰刀,掰断屯板间的冰棱,他拽过刘千岭的领,将人拖到眼前。

刘千岭预感不详,黑暗中清晰地看那冰棱抬在眼上,慌声连道:“不、不时御!

不不不!

时御!

时御!

叔求求你!

不!”

时御听不见,他脑中和耳里,全部都是时寡妇的哭喊。

寒凉的手死死扒在他肩头,刘千岭的眼被冰棱穿过去,嘶声嚎喊。

那么多的血浸泡了双手,时御按住他,指间湿热黏稠。

刘千岭痛叫,手拍在时御肩头重力,那头摇动着,却甩不掉穿眼剧痛。

时御听着他从谩骂到哭嚎,再从哭嚎到咒骂。

“你这畜生!”

他最后只剩这几句,“你这恶鬼!”

时御红了眼眶,咬着牙,用石刀彻底了解了他。

风在上边叫嚣,仿佛鬼怪横窜。

时御站起身,在这方寸寂静里,满手黏稠。

他看不见颜色,抬起的手似乎在抖。

一直紧绷着的脊骨陡然松垮,他干涩着喉,仿佛方才的暴虐都不是自己。

上边簌簌掉下雪屑,他倏地追望过去,看见刘万沉爬身逃跑的影。

时御胃里翻滚,他退一步,扶着屯板,呕声激烈。

待胃中稍平,又蹲下身去,将刘千岭贴在胸口的那张纸摸了出来。

纸上黏血,时御揉捏住纸,顺着土阶爬上去。

外边暴雪怒号,时御冷得齿颤。

这院里漆黑,他顺着来路,竟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那夜的雪扑刮着颊面,时御不记得中途的恍惚,他只记得徒步过这刻骨的寒,浑身僵硬,腿脚冻麻。

回到院中,他用长勾将井壁上吊藏的匣子勾上来,同那捏了一路的血纸,在屋里全部烧掉。

那撬开的匣子抖落了一沓纸,掉在盆里,任由火舌舔舐,时御盯着那渐渐泛黄蜷皱的页。

“如今皇子明,实为前朝罪太子......

余孽。”

时御不知皇子明是谁,也不知前朝罪太子是谁。

他只明白正是这几张纸,要了他爹的命,毁了他娘的人,断了他弟的生。

他看着这一盆纸页渐成灰,想要抬手擦脸。

可是手都举到了眼前,却又仿佛还带着血腥和污秽。

水滴答在指尖,他不知道这水是哪里掉下来的,他只是在黑暗中漠然的看着这双手。

喉中泛呕,时御后靠着门,突然一脚踢开火盆。

他胡乱的揉着头发,紧紧贴着门,埋头在膝间。

门外鬼哭狼嚎,让他几欲崩溃。

“时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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