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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如果这都不算爱(1/3)

永徽五年(公元654年),六月初一,申时一刻。

越州诸暨县衙二堂,武康汗流浃背,旁消融的冰块,不能缓解酷暑。

今年比较倒霉,因为有闰四月,把三伏中的中伏,赶到这个时间。

再加新城咄咄逼人,浑身更是燥热,汗水沓湿衣服。

衣服粘在身上,相当的难受。

得公主同意,跑进起居室,换掉身上紫袍,穿宽松衣服。

同时心思电转,快速打腹稿,该怎么和新城解释,无忌哥哥没好下场。

理出大概头绪,再次来到外堂,新城眼神依旧冷。

知道逃不掉,硬头皮坐对面,做最后尝试:“您看这天挺热的,咱别讨论糟心事,说些风花雪月,唱歌吟诗如何?”

姑奶奶面无表情,直接铺开话题:“舅舅和褚遂良,是九兄的顾命大臣。

阿耶嘱咐褚遂良,说舅舅忠心耿耿,不许小人离间。

你倒是说说,为何没好下场,九兄还能加害他吗?”

打破砂锅问到底呀,武康表示无奈,只能接话题:“倒霉就倒在‘顾命大臣’上,纵观整个历史,特别是顾命权臣,没几个有好下场。

要么生前被杀,要么死后被清算。

当然,此乃一家之言,您要觉的无理,别放心上。”

新城点头,武康继续:“顾命臣最成功的,应该是周公旦,辅佐年幼周成王,全权处理军国大事。

等周成王亲政,周公遭流言蜚语,便急流勇退,成为臣子典范。

可你的舅舅,注定成不了周公,周公背后没利益集团。”

见新城不解,武康微笑:“长孙无忌代表关陇门阀,他提拔的宰相,都是周、隋重臣后代。

想急流勇退,关陇门阀不答应。

反对废王立武,不是我姐不守妇道,而是‘王皇后’也代表关陇门阀,与你舅有共同利益。”

见她能听进去,便喝尽杯中水,接着忽悠:“你哥想亲政,你舅想揽政,冲突在所难免。

权利斗争向来血腥,门阀政治和皇权的冲突,必有一方惨淡收场。

如果你来选择,九兄和舅舅,希望谁倒霉?”

新城眼红了,表情很木讷,下意识摇头。

武康下猛料:“为解决冲突,有的顾命大臣,废不听话皇帝,立听话的幼帝。

然即便如此,也难逃被清算。

汉武帝顾命臣霍光,虽然得善终,霍氏被诛杀殆尽;东汉的王莽,废汉帝立新朝,最后也被灭族;南朝的刘宋,刘裕的顾命团队,也被新帝灭族。”

几个例子中,刘裕团队最冤。

因为少帝昏庸悖乱,团队考虑家国黎民,合伙废掉少帝,立颇有才华的宋文帝。

然而可笑的是,文帝亲政后,把他们全部弄死,理由是怕自己被废。

见她目光呆滞,武康继续:“长孙太尉没能力废皇帝,他虽掌握政权,却没有军权。

无论北衙禁军,还是南衙十六卫,都不听他的。

他注定失败,就算树大根深,也敌不过禁军政变。”

新城终于有反应,机械视线望过来,信誓旦旦道:“太尉是亲娘舅,对大唐忠心耿耿,又是凌烟阁首图,不会对九兄不利。

九兄天性仁慈,将来亲政后,也不会迫害舅舅。”

武康觉的可笑,妹子想的简单,李九可不简单,也是雄才大略的主。

斟酌片刻,淡淡说道:“太尉的忠心,你认可没用,圣人不会认可。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浅显易懂的剽窃,新城脸色更白,声音不禁颤抖:“照你的意思,九兄掌权以后,会对舅舅下手?

你告诉我,舅舅结局如何,长孙家结局如何?”

不好回答啊,继续摆事实吧:“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顾命权臣失败,下场极其惨淡。

孙权的顾命诸葛恪,被夷灭三族;曹魏的顾命曹爽,被冠谋反屠三族。

前车之鉴,长孙家的下场,恐怕不容乐观。”

几分钟后,新城眼泪簌簌,武康不想隐瞒,和盘托出:“其实说白了,害太尉家破人亡的,不是圣人而是权利。

为防死灰复燃,就算圣人能放过,扳倒太尉的权臣,也不会放过长孙家。

太尉难逃一死,长孙家或杀或流,长孙诠在劫难逃。”

终于哭出声,打击确实不小。

不过话说回来,早有心理准备,比突闻噩耗强。

见她哭的伤心,武康有些后悔,讪讪说道:“需要肩膀倚靠吗?

我的肩膀很宽,不限使用时间,不收任何费用...”

没得到回应,发扬绅士精神,慢慢凑过去。

右肩有了重量,耳边传来抽泣:“这些我早就知道,来婺州之前就知道,狄仁杰和我说过。

现在你也这样说,真的不可挽回吗,真的没办法吗?”

武康有些懵,狄仁杰也掺和啦?

很快得到答案:“我和狄嫂从小相识,有次给夫君求官,狄仁杰让狄嫂劝我。

用刚才那番说辞,让夫君远离朝政,将来兴许保命。”

你们早认识啊,怪不得狄老西儿,敢带你进诸暨。

不过话说回来,老狄确有宰相之才。

新城继续诉说:“我当时很害怕,便去太史局找李太史,求他指点迷津。

太史说能救长孙诠的,是个姓武的年轻人,且身在江南,还是朝廷命官。”

太史局掌管推算、占卜和历法,是最大的迷信机构;太史令从五品下,封建迷信大头目。

武康很不屑,然几秒钟不到,蓦的瞪大眼。

如果记忆不差,现在的太史令是李淳风,与袁天罡齐名的大佬。

有点儿意思啊,李淳风竟然认为,我是长孙诠的救星?

开什么国际玩笑,您老对我的信心,从何而来?

新城诉说:“偶然的机会,听到你的大名,又屡立功勋。

李太史说的救星,我认为就是你。

恰好司法参军空缺,便投桃报李,求得九兄同意,狄仁杰来婺任职。”

有点儿意思啊,老狄来婺做司法参军,原来是你推波助澜,必须感激涕零。

正想谦虚几句,耳边再响细语:“怀英来婺前,让狄嫂传话,必要时让夫君来婺。

一来远离朝堂,尽力避免株连;二来你是昭仪堂弟,让我打好关系。

等灾难来临,求您向昭仪求情,保下我的夫君。”

武康露出苦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狄老西儿失算了。

将来长孙诠流放,正是武昭仪派人,去流放地弄死了他。

接下来也能猜到,我升婺州刺史,你向李九请求,让长孙诠做长史。

也不是省油灯啊,为保长孙诠性命,处心积虑的谋划。

难道这就是爱情?

武康感慨,新城继续:“担心出纰漏,便偷跑出来,和夫君一起来婺。

我们是来攀关系,不是掣肘政务的,从来都不是。

哪知你这混蛋,途中和我们相遇,还给我接生,一切都变了...”

说到这泣不成声,武康觉的很冤,这锅不能背。

当日若不接生,你有三长两短,我绝对完犊子,李九绝对砍我。

本欲辩驳一番,想想还是算了,您就骂个痛快吧,洗耳恭听就是。

过了许久,声音再响:“夫君心胸狭窄,彻底恨上你,凡事对着干。

为挽回局面,我交好小晴,企图修复关系。

小晴封金华郡夫人,也是我求的九兄。

我让夫君紧随脚步,一起扛鼠灾,一起入疫区,可他听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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