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离与归与将落未落的吻(2/4)
廖鸿靖似是接受了他的解释,顺着说了几句。
廖京臣的手第不知道多少次攥紧,克制着他两方面的急切。
达成目的,然后尽快结束这场交锋,返回“茸茸”
身边——廖京臣心底的不耐烦犹如遇水则发的泡大珠,膨胀得快要将他的心脏和肺叶死死填满。
但他还不能暴露出破绽,他必须耐心,绝不可以泄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让廖鸿靖发现他急着回去做什么要紧事。
一旦被发现,那将是最糟糕的境况。
“呃嗯!”
一声闷哼,姜榕和“惊宸”
掉在灰白色的地面。
她哆嗦着爬起来,不顾脸蛋和四肢的擦伤,赶忙唤出光屏查看地图。
镜头拉远,这是一处山谷。
姜榕的心霎时凉了半截,她方才将传送道具混在箭矢里射出时没来得及设定目的地,如今随机传送到这种地形,若是再有遭遇战,能否挡下还未可知。
“快点,快点啊…”
又一枚传送水晶被姜榕捧在掌心,血液混杂着汗水从她额角眼尾流下,颤动的眸光里满是惶急和祈求。
一声兽吼,昭示着敌对方的锁定。
读条中的紫光顿时被打断,姜榕颤颤巍巍地抬起脑袋,眼里映出群狼的身影。
这里是练级区。
——“我很抱歉说出这样的话,但…群众总是健忘的,比起怀念和等待,他们更擅长今天拥簇一位领袖,明天推崇另一位新的神明。”
华贵典雅的书房内,廖京臣语速极慢,像是每个字都深思熟虑,又像是唯有这样,才能堪堪保持住他语调的平稳。
“您教过我,凡事落于实际,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面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策略…”
他接着道,“所以我想着,一些肤浅的、流于表面却声势浩大,叫人喜闻乐见的举措,或许恰恰是我现在需要做的。”
不是廖京臣喜欢戏剧,想要表演,而是“廖京臣”
需要一场浮夸而盛大的演出亮相,在离别之际维持必要的人气、威望和方便日后社交的谈资。
学弟“主动送上门”
的求助,廖京臣自身的客观需求,二者恰好对上,一场戏剧社的年度舞台剧能够解决两个问题。
一石二鸟,用最少的东西发挥最大化的优势,这往往是廖鸿靖喜欢的。
红木长桌上弥漫着令人焦灼的沉默。
画面一转,“呜噜噜”
的喉间低吼和哀鸣不绝于耳,姜榕持刀立于狼群,刀刃浸满血水,来不及刷新如初便有新的兽血覆上,无穷无尽,永不得歇。
她疲惫至极,眼神已然有些涣散,仿佛快要接近终点却被鬼打墙的参赛者,一次又一次地向前奔跑,一次又一次地回归原点,僵在死局。
遍布伤痕的手臂抖得强烈,近乎握不住刀柄。
姜榕甚至有些不清楚自己在坚持什么了。
不就是个游戏…吗?
恍惚间,她机械的砍杀动作被怪抓住空档,流着口水的野狼扑上,挣扎之时“惊宸”
绵软的身躯像一小片星屑落进眼睛。
姜榕猛地打了个激灵,一脚踢开狼形怪物,呼吸紊乱地拄着唐刀再度站起来。
要…守住…!
师父不能死!
她也不能!
完全不知道那边陷入沉眠的黑山羊究竟何时才会恢复清醒,鏖战太久带来的疲累更会让人自我质疑当下所作所为的意义,可, 伤痛和无望真的能够打败这只鲜血淋漓的白兔子吗?
她给出回答——不能!
镜头闪过,躺在宿舍床上戴着游戏眼镜的姜榕蹙紧眉头,仿佛坠进轮回噩梦,正在寻找出口。
但饶是如此,她依然拒绝醒来。
坚持会有结果,哪怕最后的结局是手机闹钟催促着自己快点起床去上课,届时不得不中断这场漫长的守卫战,她姜榕也认了!
起码,比现在放弃要好!
“咳!
咳咳咳…”
鲜血喷涌,游戏里的姜榕跪倒在地,右手还死死攥着唐刀。
反正… 在师父回来之前… 也不会有更糟糕的情况了… 她颤抖着站起来,再一次站起来。
命运跟这个小家伙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纷乱的脚步声,嘈杂的谈话声。
与之前人山人海比起来并不密集,却个个精锐的小队。
是那群领取了对抗任务的围剿者。
一刻钟的死亡惩罚已过,他们追着坐标卷土重来。
姜榕先是一愣,然后崩溃地笑出了声。
背景音乐里的小提琴拉扯出一声极细的高音,随即戛然而止,任由观众的情绪徘徊在摇摇欲坠的边沿。
两头狮子的拉锯仍在继续。
“是的,虽说通过表演加深印象的选择算不得体面,却卓有成效。”
廖京臣噙着笑意,他心急如焚,心肺咽喉几近融化,可越到最后越不能懈怠,事已至此,他绝不能在黎明之前倒下。
“根据调查结果来看,观看年末演出的学生人数普遍多于辩论总决赛和学生代表演讲…呵呵,年轻人总是更偏好文艺娱乐一些,能理解。”
排出又一个论据,廖京臣继续着他违心的说辞,将年度舞台剧作为筹码、工具、棋子——反正不能是发自内心的热爱。
他的嘴角已经有了僵硬的迹象,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眼前几乎看不到廖鸿靖的面容,全部都是“茸茸”
受伤流泪的脸。
快点,快点吧。
廖京臣的胃在发紧,他不晓得自己的脸色是否还正常,只能持续地装出一副与寻常别无二致的模样,认真与松弛都恰到好处。
二十分钟了。
幻视之中血色汹涌,廖京臣浑身上下都在发冷,一幅又一幅惨烈战况在他面前幻化上演。
冷静,他拼命在心底重复,或许猝然断连会让“惊宸”
强行下线,“茸茸”
娇气但不傻,要找到退出游戏的时机应当不难… 可作为《心影链接》的资深玩家,没有谁比廖京臣更清楚游戏内外的种种机制,他知道这些自我安慰的假设有多苍白。
窒息感撕扯着咽喉。
耀眼火光将夜空照得有如白昼,姜榕的体力随着血线一路下滑,矮小的身形几次湮灭于华丽危险的攻击特效,又从中顽强地钻出。
山谷狭窄,仿佛一只横着的圆底烧瓶,失去意识的“惊宸”
靠坐在最深处的山壁,姜榕孤零零地挡在唯一的出入口。
从未想过,自己的一生里竟能拥有这样“一夫当关”
的体验。
可那又怎么样?
类似的事情,早在她拎着扫帚将不怀好意的亲戚扫地出门时,就已经发生过了。
姜榕有一万条经验把“怕”
硬拗成“不怕”
。
她太熟练了,简直得心应手。
小到看不见的身影在各式袭击里穿梭,没有任何战术策略,只是在守,死守,一步不退。
“如此说来,这确实是一个值得纳入考虑的选择。”
廖鸿靖慢条斯理地吹着茶杯。
“是这样。
尽管接下来的日子里可能还会发现更好的办法,但眼下来看,它是最为合适的。”
廖京臣的大拇指在茶杯对着自己的那一侧相交叠,用力到指甲全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