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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埋恨深宫 花迎剑佩星初落(3/5)

张华昭道:“刚才我偷看你应敌时的身法,正是无极派的。

我一下子就醒起来了,你随傅青主上五台山时,我还撞过你一膀哩!”

说着已到了一间精室,冒浣莲随他进去,只见一位旗装少女,坐在当中。

这少女美艳绝俗,气度高华,眉字间有隐隐哀怨,她骤见张华昭和一个陌生“男子”

进来,吓了一跳,正想发问,冒浣莲已笑盈盈地拉着她道:“公主,我也是女的。”

把手一抹,现出头上青丝。

公主出奇地看着她,忽然微笑说道:“呀,你真像董鄂妃,我小的时候,很喜欢跟她玩。

她还教过我做诗填词呢。”

冒浣莲低声说道:“她是我的母亲。

我三岁大的时候,她就被你的父亲抢进宫去。”

公主笑容顿敛,说道:“姐姐,我家对不起你!”

冒浣莲叹道:“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

张华昭第一次知道冒浣莲身世,也颇惊异,沉默半晌,轻声说道:“公主,她是我们的朋友,有什么话可以跟她说。”

公主轻掠云鬓,幽幽说道:“冒姑娘,我真恨我生在帝王之家,种下许多罪孽。

你好好一家,如此拆散,一定很恨我们。

可是,我要说给你听,我也不很快活。

“我在深宫中没有一个朋友,姐姐,如果你耐烦听的话,我想告诉你,我们做公主的是怎样过日子。”

冒浣莲瞧这公主眉目含颦,秀目似蹙,犹如一枝幽谷百合,动人爱怜。

坐近她道:“公主,你说。”

公主轻弄裙钗,低声说道:“你别瞧我们做公主的荣华极致,实在却比不上普通人家,我们一出世就有二十个官女、八个保姆服侍,宫女们有时还可谈谈,那八个保姆,可凶得很哩!

动不动就搬出什么祖训家规,皇家礼法,把我们关在深宫。

我们清宫里的规矩,公主一生下地,就与父母分离,不是万寿生节,一家人就很难有机会见面。

假若得到父皇宠爱的,那还好一点,若是不然,一切都得听保姆摆布。

我的大姐姐好不容易熬到出嫁,只和驸马行过大礼,保姆便把她冷清清地关在内院里,不许和驸马见面。

过了半年,大公主忍不住了,便吩咐宫女,把驸马宣召进来,谁知被保姆上来拦住了,说道:‘这是使不得的,被外人传出去,说公主不要廉耻。

’大公主没法,只好耐住了。

又过了几个月,大公主又要去宣召驸马,又被保姆拦住了,就道:‘公主倘一定要宣召驸马,须得化几个遮羞钱。

’大公主拿出一百两金子来,保姆说不够,又添了一百两,也说不够,直添到五百两,还是说不够。

大公主一气,不宣召了。

直到正月初一,进宫拜见父亲,问道:‘父皇究竟将臣女嫁与何人?

父皇听了,十分诧异,说道:‘琪祯不是你的丈夫吗?

’大公主道:‘什么琪帧?

他是什么样子的?

臣女嫁了一年,都未见过他面!

’父皇问道:‘你两人为什么不见面?

’大公主道:‘保姆不许!

’父皇笑道:‘你夫妻们的事体,保姆如何管得?

’大公主听了,回到府去把保姆唤到跟前,训斥一顿,径自就把驸马唤来了。

我大姐姐是够胆量,才敢如此。

其他历代公主,连在关外称皇的三代都算在内,没有不受保姆欺负的!”

冒浣莲听了,真是闻所未闻,大感奇异。

公主继续说道:“我们宫里的规矩,公主死了,公主的器用衣饰,就全归保姆所得。

因此保姆们对公主就越发管得严厉,不许做这,不许做那,连行动都没有自由,好些公主就因长处深宫,郁郁而死。

算来,我还算好的了。”

冒浣莲暗想:“这样看来,保姆虐待公主,和鸨母的虐待妓女,倒差不多!”

公主低吁了一声,问道:“你们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儿,可有这样受管束的吗?”

张华昭微微一笑,说道:“我们那些号称诗礼传家的名门淑女,也一样被管束得很严,只不过没你们那么多保姆,不是受保姆的管束而已。

大约你们皇家是名门中的名门,所以尽管做皇帝的怎样荒淫都可以,但做公主的却要守祖训礼法了。”

冒浣莲点头暗道:“他倒看得比我清楚,不能专怪保姆,保姆只是替皇帝执行家规礼法的人罢了。”

公主继续说道:“我是先帝(顺治)第三个女儿,五六岁的时候,父皇去世(其实是到五台山出了家),皇兄继位,比起其他的公主来,受保姆的管束,还算是较松的了,但处在深宫,也是度日如年,几乎闷死。

后来容若来了,他是我们的内亲,和皇兄亲如手足,常到内廷游玩,他见我郁郁不乐,就带我出宫到他的家里玩,他的母亲也喜欢我,以后我就常常藉口到相府去住,溜出宫来。

“直到去年夏天,有一日,容若突然来找我,悄悄地问我,有没有专治内伤症的大内圣药,因为他知道有好些圣药是每个公主都赐一份的。

我问他要来做什么,为什么不向皇帝要,却向我要?

他笑嘻嘻地不肯说,我发小孩子脾性,他不说我就不给,他熬不过,才告诉我说,是给一个江湖大盗治伤的。

我非常好奇,觉得这件事情很够刺激,就要求他让我看看江湖大盗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们约定彼此都不准对别人说,结果他让我去看了。

我起初以为江湖大盗不知是生得多凶恶的样儿呢,哪料却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冒浣莲插口道:“一个怪俊美的少年!”

张华昭面上一热,说道:“冒姐姐,别开玩笑,我在五台山时,受了容若姑母多铎王妃的飞镖打伤,后来夜闯清凉寺,又受了禁卫军的围攻,身受重伤,流血过多,成了痨症。

要不是公主赐药,我已活不到现在了。”

冒浣莲听后,心中了了。

她想:像公主这样深感寂寞郁闷的人,一定有许多古古怪怪的幻想,她发现了“江湖大盗”

这样俊美,一定常常溜出宫来找他谈话解闷,久而久之,就生了情愫。

只不知张华昭对她如何?

公主小嘴儿一呶,又道:“我很任性,我想要的东西,总要到手方休。

我在宫里都闷死啦,容若说昭郎就要离开了,冒姐姐,你是来接他出去的吗?

你们能不能带我到外面去玩?

嗳,你们不知道,有时候我真想安上一对翅膀,飞出深宫!”

这时的公主,性情流露,就像一个淘气的小姑娘!

冒浣莲心想:你要完成这样的心愿,那可比要摘下天上的月亮还难!

正思量间,忽然复道里来了“阁阁”

的脚步声,冒浣莲忙把头巾整好,回头一望,只见纳兰容若走了进来。

纳兰见公主和冒浣莲贴身而坐,款款而谈,吃了一惊,忙道:“三公主,时候不早,你应该回房安歇了。”

公主嗔道:“容若哥哥,你也要像保姆一样管我?”

冒浣莲咧嘴一笑,站起来道:“我也要走了!”

纳兰容若满腹狐疑,拦着她道:“你和昭郎是以前相识的吗?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府中的?”

冒浣莲笑道:“同在异乡为异客,相逢倾盖便相亲。”

纳兰容若见她集唐人诗句作答,意思是说,只因性情相投,乍见面(倾盖)便可成为好友。

这样说,似乎她和张华昭以前并不相识。

但细味诗意,亦可能是暗指她和自己以及公主,都是“倾盖如故”

的意思。

知道她不愿作答,故意集成诗句,好像禅语一样。

纳兰容若不觉眉头一皱,但见她才思敏捷,也就不再留难,由她自去。

冒浣莲下了天凤楼,见桂仲明踽踽前行,如痴如傻,忙上前拉着他。

桂仲明把手一摔,说道:“你不去陪那什么公子,回来做什么?”

冒浣莲道:“你又来了!

我是张华昭请去谈的,干纳兰公子什么事?”

桂仲明道:“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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