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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偶(十四)

故而,纵人证物证俱在,魏塱仍是佯作不可置信。

苏凔为国之栋梁,羯族关千秋大计,二者皆出不得丝毫差错。

龙颜震怒之下,要刑部尽快捉拿涉案之人严查,务必有亲笔口供呈堂。

若不实,便要诬陷之人五马分尸。

若为实,定要将一干人等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自此,苏凔入狱,苏远蘅囹圄。

这案子,本该是重中之重,刻不容缓。

没曾想,苏凔在牢里,一呆就是小半月。

除了一些见不得人的要命勾当,日子还算挺美好,如果他心病再少点的话。

偶有主事之人来狱中支个凳子,几句闲聊也是问的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

虽说苏凔除了喊两句冤枉之外本也答不出什么,但没有皮肉之苦这种事,总是幸运的。

而苏家不惜一切想保住的苏远蘅,早早便丢了半条命去。

之所以还剩半条,倒不是因为苏家财大气粗,更不是由着江闳背地里动了些手脚。

他还能喘气,实则是因为其他人已然死了个干净。

若是阎王不曾扣留,应是投胎转世,奶都吃了好些日子了。

算来也是苏姈如通透的功劳,限市令一下,便知乌州那一带乱子多,再没让自己的儿子亲自去过。

故而御林卫,是在翠羽楼拿的苏远蘅。

天子脚下,活的不易,死,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与之相对的是,申屠易那帮兄弟,命都不怎么好。

大概是他命犯天煞,生身父母没的不知所以,养父母做了个吊死鬼,把兄弟是尸体都没找着。

跟着跑冬的那帮人,本都是过命的交情,风里来雨里去,只说攀上了苏家,从此人间富贵。

没曾想,才短短数月,尽数没了个干净。

天子亲自开口要拿人,通缉令自是百里加急,前往乌州,要拿苏家梁羯行商的经手之人归案受审。

不巧,苏家在那一带的生意,几乎全部是申屠易的兄弟。

罪名未定,本不该早早去了黄泉。

但如果有人可审,谁会来审苏凔这个主谋呢。

区区草芥蝼蚁,便是受不过刑死了,也无足轻重,这显然,不是魏塱想要的结果。

他要的,是逼霍准,逼着他千方百计的去对苏凔动手。

最好能将七十二道酷刑依依来一遍,让苏凔死个苦不堪言。

日后再说出来,才能坐实相国一手遮天。

毕竟,魏塱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交代“万勿严刑逼供,朕要的是真相,不是屈打成招。”

好在,乌州那一线,都是沈家的地儿。

沈家的地儿,就是天子的手掌心。

人抓的飞快,也没的飞快。

理由千奇百怪,恶疾,自尽,意外。

总之,是一个也没能活着回京。

这桩案子,嫌犯,就只剩苏远蘅和苏凔二位主事能喘气。

霍准自然还没被逼到狗急跳墙的地步,何况他又不蠢。

便是要弄死苏凔,手段也不会那么拙劣,让魏塱如意。

所以,想拿到苏凔的口供,大概是不太可能了。

只剩下这一个苏远蘅招呼着,可不就得保着他那截舌头。

再说这桩事,申屠易本也跑不了。

然而他由于薛凌的缘故,一直在京中躲着,恰巧逃过一劫。

苏府的消息也算来的快,苏远蘅一出事,苏姈如便着人知会了申屠易。

但很明显,莫说前去救人,他自个儿,都成了过街老鼠。

故而薛凌回来,他已不在薛宅。

这一圈看下来,端的是人人水深火热,倒越发显得苏凔自在。

霍准想让他认罪,却不能光明正大的用刑。

魏塱虽是打算送他死,却希望死亡来的慢些,多让霍准做几天噩梦。

于是这案子一拖再拖,到最后,连魏塱都觉得到时候了。

不如自己推一把,套霍准身上就是。

可霍准又怎会让他轻易得逞?

再加上江府也开始参一脚,各路人马大显神通,苏凔竟全须全尾的活到了薛凌回京。

齐清猗那句“苏凔死了”,原是一句憎骂,并非是句事实。

只苏凔在牢里终日戚戚,又饥饱不知的过着,整个人瘦的近乎脱形。

这些零零碎碎,尔虞我诈,与薛凌在胡人地头上的经历,并无二致。

太阳底下,有什么新鲜事呢?

倒是霍云婉笑的前俯后仰:“我还当是苏姈如疯了,原是养着的狗,张口咬人之前都没看主家脸啊。”

薛凌心焦,当是以为苏凔死了,霍云婉不急,却是知道那蠢货应该还有条命在。

魏塱束手,霍准束脚,两人相互忌惮,怎会让中间夹着的人死的太快,谁知道血涂谁身上呢?

何况,她也并不在意苏凔生死。

十成十的蠢货啊,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岂止不自量,只怕,连真正要自己命的人是谁,都没分清楚过。

她虽对苏凔想要搬倒霍准的举动十分开怀,却从没想过要帮这人一丁点。

蠢货,并无太大价值。

甚至于,霍云婉推了此事一把。

她本可以问问苏姈如这么做的缘由,也可以像往日一样,在霍准上折子前递信给苏姈如,提醒苏家收敛。

然她什么也没做。

因为,唯有苏家的两个儿子出事,苏姈如才能任由自个儿拿捏。

且万一苏家真的收敛了,不又得想法设法让魏塱和霍准打起来么。

有人上赶着撮合这事儿,何苦要阻拦来着。

便是这会听说苏凔是宋沧,霍云婉心底也没多大波澜,反而语带讽刺道:“你看不住自个儿也就罢了,别不是连个蠢人也看不住。

可千万别说,这位状元行事是你指使的。”

她固然有些怀疑,是薛凌让苏凔去查案,故意引起魏塱和霍准的矛盾。

但苏凔在大狱里一呆就是半月,万一漏了什么口风,命都没了,还有什么以后?

便是薛凌和魏塱一样,就是想要苏凔去死,也要防着其死前反咬一口吧。

薛凌仍未得到个准确答复,急道:“苏家是你我所谋中何等重要,不必我说,娘娘何必遮遮掩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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