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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策(十一)(1/2)

薛凌这一番细说,石亓不愿却不得不信。

说的好听些,他一直认为脑子不如汉人。

说的难听些,就是奸诈不如汉人。

没想到拓跋铣竟然也这么奸诈,若非薛凌讲的头头是道,自己不知要哪天才能参透。

两人这一对话,所有的疑惑也被揭开。

原石亓一行人刚到的两天,拓跋铣并未紧盯着,是因为正忙着审薛凌。

等石亓抓到薛凌的时候,拓跋铣也就闲下来了,自然专心致志的对付俩人。

如薛凌所说,拓跋铣怎么可能甘居人下。

就算与霍准,也是寸步不让。

何况是在区区一个小姑娘前落了下风。

为了报复,讲那些陈年旧事讲的尖酸刻薄不算。

等薛凌一走,就有了别的计较。

只要能让羯族彻底归服,那区区梁人对鲜卑也就可有可无。

他和谁来往都是来往,倒不如选个自己称心如意的,起码不至于一想起来,就心头有刺。

瞌睡的时候,枕头就上了门,石恒一行人被理所当然的扣下,而石亓则被一脚踹开当满地遛的山鸡。

薛凌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将石亓进门第一句话问了回去:“你跑什么”?

连语气神态都一般无二。

石亓已经顾不得与薛凌多言,他迫不及待要去问问大哥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些。

想来,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天天盯着自己不让出宫门。

合该是自己犯蠢,竟然还以为是族中大事与自己无关,所以才得了拓跋铣好话。

他自认还捏着薛凌的包袱,道:“你东西还在我手上,想要就老实呆着。”

薛凌无奈的一摊手,道:“你多喝点酒再回去,最好再搂两个美娇娘。

拓跋铣要知道你见了我,管保咱俩一起死在这。”

他死不死的不重要。

可她,不想死啊。

薛凌怕拓跋铣。

这几年,咬牙切齿的也不少,但能让人惧怕的,好像只有拓跋铣一个。

这个人睚眦必报,又心思深沉。

纵然两人分别时一团和气,拓跋铣豪气万千的喊“薛少爷当得我兄弟”,薛凌笑颜如花的答“承蒙拓跋王多多照拂。”

但薛凌深知,莫说利尽。

只要她能带给鲜卑的利与别人一般无二,拓跋铣就会毫不犹豫砍了她,去跟另外一个人来往。

而且,痛快砍一刀,只怕是她把拓跋铣想的太仁慈了。

不过还好,她也是想砍了拓跋铣的。

如同,在永乐公主,砍了雨西那般。

石亓不知薛凌是在讲真话,还是在讽刺。

唯一肯定的就是这个杂种不是主谋,总算让他放下点心来。

道:“等我回去问清楚,自然有你的去处,你在这老实着不要走动。”

平城里学的那些粗话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老实着不要动”,薛凌觉得自己已经急不可耐。

既然知道拓跋铣会随时翻脸,就得赶紧回去盯着霍准,彻底弄死了霍家,拓跋铣才会绝了换人的心思,和她绑一条船上。

哪有什么狗屁时间在这老实着不要动。

可石亓俩人不离开鲜卑,也是一颗随时要将军的卒,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薛凌下意识的去捏手腕,方记起平意也他妈的不在,越发口不择言道:“蠢货,包袱还我,我保你兄弟二人安然返羯。”

事就是那么有意思,她想杀了霍云昇,前段时间居然帮着霍云昇官复原职,她想杀了魏塱,却给魏塱塞了苏凔那么个状元之才。

而今想杀的人又多了俩,拓跋铣与石恒。

当年先帝驾崩,鲜卑为主,羯族为辅,兵临平城,拖住她父亲不得及时还朝。

羯族领军的,正是石恒。

她想杀的人,如今都在拼命的救。

她想救的人,却好像都死了。

石亓焦急着自家事情,没注意到薛凌眼里复杂神色,几步走过来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保,你以为你是谁”。

他既不信,也不耐烦,只以为薛凌是想哄着他,妄图拿回自己的包袱。

却又因为那丁点希冀没能不管不顾的走人。

羯族是不可能来鲜卑的王都劫人的,自己那十几个人也不可冲的出去。

莫说打起来自己与大哥死的更快,就是不会死,这仗也绝不能打。

这些年,他纵未如大哥一般随着父亲处理政事,可族里什么光景,多少也是知道一二。

安城粮事在脑子里一晃而过。

石亓已经不知道该喊薛凌什么,这个汉人像草原上被母羊丢弃的崽子一样出现在帐子里,转眼化为枭鹰,带着他不费一人一马于梁国境内劫走数十车粮食,竟然还能在梁国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

如果,她说的话有那么一丝可信,没准,就真的能保自己安然返羯。

薛凌已整理好千头万绪,自觉事有轻重缓急,必须把这两人处理了才能回梁,便不想再与石亓多做无用之谈,正色道:“你今日回去,喝的醉些,染些脂粉气,和你大哥核对核对,看我说的可有半分差错。

若无,明儿再找时机把我的包袱还来。

拓跋铣不会拦着你的。

你要是不信我,包里有一枚鲜卑密信用的骨印自己留着,等事成之日再给我。

拿不到它,我绝不会走。”

晚风开始呼啸,石亓摔着门走了好一会。

薛凌才抛着刚问石亓要来的几粒散碎银子往外踱步。

那个胡人男子还在,却没为难她,想是石亓已经交代过。

虽决定了要先处理这边的事,如何处理却还没个头绪,京中形势也是要紧,且她思考事情时习惯写写画画,便打算趁着天还未黑透买些纸笔回来。

回不去,信总是要递两封的。

只是现在出门多有不便,怕是万一运气不好,让人给认了出来。

但那胡人男子又不通汉话,薛凌只得找了宽大袖巾捂在脸上,装的一副病恹恹受不得风的样子。

她这几日吃睡不得,又失血大半,一双眼睛周围的皮肤尽是惨白色,倒也像那么回事。

这些小事倒是办的顺利,并未出什么岔子。

只是这里笔墨贵的离谱,石亓又没带太多钱在身上,倒叫薛凌觉得穷的慌。

也不敢太过挑拣,随意着买了些能用的回来,顺路用了膳食。

回来便把自己关屋子里,思量着信上要写些什么。

要交代的,其实甚多。

但有些人,信肯定是不能直接递到面前的。

思前想后,也只写了两封,一封给江家,让江玉枫在朝堂盯着霍准。

只要不让他给太多甜头与拓跋铣,拓跋铣就仍要求着自己。

这事儿倒也好办,霍准勾结拓跋铣本就见不得光,随便让几个大臣多提点提点,料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唯恐江府不信这是自己亲笔,薛凌便落了薛璃的性命。

世上知道薛璃其人的,屈指可数,江闳看到自会明白。

这信也好递,虽然自己没人,但石亓总能拨俩心腹出来。

身上没有信物,这个节骨眼,拓跋铣不会为难传话的人,毕竟,他以为这话是传往羯族的。

另一封,薛凌想递给霍云婉,却迟迟没想到怎么送。

要直接把信递往皇宫内院,是绝对没可能的,只能找人周转。

此时方知,她看似笼络了一堆人,实则一个能信任的也没有。

不管是江府,还是苏宅,又或者苏凔,甚至陈王府,驸马府,这些人都与她少不了牵扯,偏她又不能让这几家坐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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