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2/6)
葛丽努力在哭了,却哭不出眼泪,提前预备着擦眼泪用的帕子倒是也发挥出了用处,用力擦了擦,勉强把眼眶给擦红。
倒是她身边的一众女的,哭得那叫一个生动、专业,不光自个儿哭,还顺便帮葛丽哭。
「我卢侯大哥啊,你怎忍心就把我葛丽姐姐就这么丢下一个人先走了啊~」
「你把我葛丽姐姐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她该怎么活啊~」
葛丽起初还能忍受一下,但伴随着她们进入状态,只觉得耳膜被震得生疼,干脆站起身,走了。
旁边人情绪刚提起来,也就是将将热了个身,但见正主走了,她们再留下来哭也没个什么意思,也就一起跟着出了灵堂。
李三江叹了口气,斋事做多了,他当然晓得哭灵很多时候都只是走个习俗过场,但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潦草的。
从烟盒里抽出两根烟,都点燃,一根插在桌缝处,算是给卢侯点的,另一根叼自个儿嘴里,也不耽搁念经。
不是一个村子的,他与卢侯接触的次数也不多,但卢侯人实在,挺不错的。
扭头,看了一眼老竹床上擦着厚重腮红的卢侯。
李三江皱了皱眉,他这辈子家里坐斋的、河里捞的,包括年轻时在上海滩背的,死人,他见得多了去了。
这就跟种菜的老农似的,菜长成啥样,出了什么问题,多少都能心里有点谱。
李三江现在就觉得,这卢侯躺在这儿,有点怪怪的。
卢俊来请他时说,他爹是突发心梗走的,
舔了舔嘴唇,又上下仔细扫了一眼卢侯,李三江不是法医,学问道理他不懂,但他就是觉得卢侯的死相没那么标准。
可也就仅限于此,念经念经,李三江继续哼了起来,曲调逐渐接近润生最近每晚必看的武侠剧片头曲。
外头,二批席已经吃完了,席面太差,都瞅不见多少硬菜油水儿,吃的基本都是自家地里长的。
亲朋们意见很大,再一瞧,发现没有白事队搭的棚子,既然没表演看,大家就准备散场各自回去了,只等黄昏时过来再凑合一席,纯粹是懒得再烧家里的灶了,省点柴火。
林书友穿上戏服,准备登场,
陈曦莺提醒道:「不要化妆么?」
林书友头低下来,再一抬头,白鹤真君纹路浮现,连双眼都变得狭长威严,极具压迫感。
陈曦鸢赞叹道:「阿友,你真是适合吃这碗饭。」
林书友笑道:「哈哈,李大爷也这么夸过我!」
上场前,葛丽走出来了,就往坝子上找了张板凳一坐。
她儿子在瞎忙活,控制着成本支出,像是个债主。
她这个当逝者亲属的,倒像是个远亲。
有个男人走上坝子,旁边人见着了,马上凑上前,递烟的递烟,说好话的说好话,这是本村的村支书,头发半白,但块头不小,身子骨也很硬朗。
林书友正好对着村支书出现的方向,疑惑道:「有点眼熟哦。」
陈曦鸢回头看了一眼。
林书友:「他和卢俊好像,就是逝者的儿子。」
陈曦鸢:「算一算面相不就知道了么?」
指尖在笛上轻弹几下,陈曦鸢笃定道:
「父子。」
林书友:「哇哦~」
小远哥说过,不要迷信相学,它不是百分百正确。
但这里,其实还真用不上相学,这村支书和卢俊,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二人长得很像,一样的大块头,甚至是一样的脸型。
林书友扭头看了一眼摆在灵堂外的卢侯遗照,与之相比,他这个「当爹」的,更像是一个外人先前正一通乱忙的卢俊,主动跑向了村支书,脸上带着笑意,这一声「叔」喊得,和「爸」一个味儿。
旁边围着村支书的人,也都给卢俊让开了身位,大家也都陪着笑。
只是,面对卢俊的这种热情,村支书皱了皱眉。
年轻时犯下的错,犯了也就犯了。
那会儿还没皮带,是裤袋绳,拧巴起来了,解不开,急得他干脆扯断了。
后来得知葛丽怀孕了,他没想那么多,总觉得没那么准,怎么可能是自己的。
结果这孩子越长越大,眉眼也越来越像自己后,就连他爹妈瞧见了,都在家里指责他。
家里老头老太没因忽然多出一个孙子而感到高兴,俩老人有自己的孙子孙女,不屑外头落的种。
再者,村支书自己的媳妇,娘家条件也很不错,兄弟好多个,所以,日常在村子里,他都尽量躲着卢俊,偏偏这小子,每次一碰到自己都会主动贴上来,跟条看不懂眼色的哈巴狗似的。
尤其是卢侯死了后,卢俊来自己家里报丧,居然哭着对他说,自个儿以后只剩下一个家了。
这可把自己媳妇儿给狠狠岖到了,当晚就回了娘家。
自己的儿女们也变了脸色,甚至连村支书本人的脸当时也青了,恨不得抬手就给一巴掌,让这孝子清醒清醒。
莫说做子女的,不希望多出一个「野种」来和自己分家产,就是村支书自己,也不希望这养在别人家的,再回头吃自己的。
其实,正常情况下,村子里这种男女偷吃之事,很难瞒得住。
村子就这么点大,就算没事稍微走近一点,老槐树下都能给你编出花儿来,说真的有事了;
再者就是子女模样,都是一个村子里几辈子住下来的老乡亲,就算十几年在外漂泊的,回到家,看见路上哪个玩耍的孩子,都可能直接认出是谁家的。
闲言碎语,早就传开了,只是有的男的是自己不能生,那有个名义上的孩子,哪怕不是自己的种,默认给自己养老送终就成,甚至还会让自己媳妇去主动借种;
还有的就是气归气,拳头紧后,当时不适合掀桌子,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卢侯就属于后者,他向来是个实诚人,无论做人还是做买卖,但他有个坏习惯,一年总有几次会因喝多了,跑去村支书家门外骂个半宿。
村支书家里也不开门,任他骂,家里老头老太有时候还会给卢侯端碗水,让他润润嗓子;
自个儿的儿女还会在旁故意看亲爹的笑话,偶尔还跟着复述几句。
赶了奠金,匆匆看了一眼灵堂后,村支书就走了,他本就是故意延迟来的,实在是不想吃卢侯的白席。
不过,走时他也瞧见了,这席也没什么吃头。
呵,终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自始至终,村支书甚至都没特意去看一眼就坐在那儿的葛丽。
等亲爹走后,卢俊扭头看向自己「亲爹」的遗照。
眼里,流露出怨毒与恨意。
仿佛是在怪卢侯,从他亲爹那里将自已偷走,让自己没能享受到亲爹的关爱。
周围人开始安慰他,葛丽那边也有人在安慰葛丽,大家都显得很和气,也很善解人意。
陈曦鸢对林书友小声道:「你们南通,风气这么开放的么?」
林书友:「我福建人。」
陈曦鸢:「哦,对哦,但你南通话说得好标准。」
林书友:「嘿嘿,是嘛?」
陈曦莺:「嗯,感觉和我一样,南通话说得很自然。」
林书友:「额——”
陈曦鸢:「什么时候开始表演?」
林书友:「再过一会儿,等他们那边先表演完了。」
陈曦鸢:「表演?」
林书友:「李大爷说过,那些在你周围,不断安慰着你的人,其实心里都在看你的笑话,演出那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只为了好凑近继续嚼你的是非。」
陈曦鸢:「很贴切呀。」
李三江从灵堂里走出来,二批席都结束了,他的午饭居然没人送来,不上正规席面吧,好歹端点东西来让他对付一口。
自己饿一顿无所谓,可俩孩子还跟着自己一起呢,尤其是阿友最近本来就吃得少,再缺顿,都要担心掉儿了。
「来,吃着垫吧垫吧,等晚上咱早点回家吃饭。」
李三江递来了云片糕、饼干、花生还有酥糖。
陈曦鸢接过来,吃了一片云片糕,疑惑道:「李大爷,你出门时口袋里装了这么多东西?」
李三江:「卢侯请的。」
陈曦鸢侧身,看了一眼遗像。
李三江:「吃你们的,没事,卢侯人很好,请讶儿们吃点零食不会生气的。」
这些吃的,是李三江从供桌上拿的。
李三江:「抓紧吃,吃完后好好演好好吹,让卢侯走得热闹点,也体面点。」
吃完后,林书友拍了拍手,从椅子上一个旋转身,径直来到了空地上。
双目一凝,竖瞳虽未开启,但气场已经溢出,瞬间吸引住了四周所有人的目光。
紧接着,更是一套连招表演,无论是真功夫流露还是表演风格的展现,都无可挑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