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5/6)
李追远伸出双手去换扶。
这种农村丧事还礼,一般都是意思一下,孝子抓着吊客的双臂,膝盖微微一弯即可。
但就是不知道徐默凡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的,总之,他真的很实诚地跪下来了。
连带着没练过武的少年,被他胳膊一带,一个翘超,
等给李追远回完礼后,徐默凡接过来陈曦鸢递来的一网兜补品。
陈曦鸢:「我朋友送的,让徐前辈补补身子。」
一个「节袁」了,一个还叫「补身子」,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又和谐地发生。
而且,麦乳精罐子上,用黑色水笔转着圈写上了那位的名字、籍贯以及生辰八字。
本来是没有的,但为了方便主家登记「人情簿」,李追远帮陈曦鸢加上去了。
徐默凡给陈曦鸢回礼。
陈曦鸢学着李追远的动作去扶徐默凡的双臂。
徐默凡刚下蹲了一点点,表情忽然一滞。
他下不去了。
然后,陈曦鸢抬臂,把徐默凡给硬生生提得身子站直。
陈曦鸢:「客气了,意思到了就好。」
徐默凡点了点头,提着东西回房间。
陈曦鸢对季追远眨了眨眼。
管徐默凡刚刚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做姐姐的,要帮小弟弟把这个场子给找回来。
徐锋芝坐在床边,正拿着锋锐的枪头,修剪胡子与头发。
刚刚门口发生的一幕,他看到了。
徐默凡清楚,在如此近距离且枪不在手的前提下,自己不可能是陈曦鸢的对手。
他只是惊讶于,龙王陈家的传承者,居然会对这谭某团队里的一个追随少年,如此之好。
先前他是无意间带到了那少年,也证明那少年确实没有练武,如果他真故意希望少年出丑,那少年绝不可能只是晃动几下身子。
可陈姑娘,似乎就见不得这少年吃一丁点的亏,维护到了这般地步。
徐锋芝微微一笑,他看出默凡眼角的疑惑。
但,他们俩感情好,不是应该的?
毕竟,人家俩人可是门当户对。
李追远和陈曦鸢走了进来。
不一会儿,谭文彬、润生和林书友,也进来了。
大家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很安静地等待。
等待着老人睡觉,等待着老人长眠。
房间里,没有丝毫悲伤,因为逝者无憾。
徐锋芝换好了新衣服,目光在在场所有人脸上看了一遍。
「出枪收枪,当如人生,生死无悔!哈哈哈!」
徐锋芝一边笑着一边将陶瓷缸里最后一粒花生米配着最后一口酒喝完。
这是第二次最后一次了。
前一次是自己对自己有交代,这一次是自己对自己眼里的江湖有交代。
自己这命,是真得好!
没有过多留恋,也没有再多一句的嘱托,徐锋芝躺了下来,闭眼、匀吸,入眠,离世。
比原本预想中的,要早一些。
可能是因为白天因提点自家晚辈遭遇反噬,缩短了时间,也有可能是徐锋芝自己故意提前了死亡。
既已无憾,又何必留恋,反正皆是长眠。
早就摆好的小供桌前,徐默凡开始烧纸,
陈曦鸢先上香,随后是谭文彬,最后一个是李追远。
大家伙都没去断香,主要是觉得徐锋芝,受得起。
纵使家世不够,大可豪情来凑。
事实也的确如此,躺在床上的遗体,不仅没有丝毫异常,反而增添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朦胧光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停灵后,徐默凡将徐锋芝入棺。
棺材是附近棺材铺里买的,买的是店里最贵的那一款。
徐默凡将棺材扛在肩上,走出房间,侍女夏荷端着一盏白蜡烛,跟在身侧,其余人,则都跟在后面。
经过旅馆前台时,发现那里摆着花圈挂着挽联摆着供品。
姚奶奶一个人守在那里,看见棺材被抬出,她低头开始烧纸钱。
徐默凡对她开口道:「多谢。」
姚奶奶:「节哀。」
走出旅馆,离开巷子,当来到马路上时,徐默凡开始加上身法,速度加快。
李追远被润生背起,所有人都跟上。
安葬之地,在北部山上,虞家祖宅后门的出口处。
当然,现在出口已荡然无存,完全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
有人来得更早,是书生朱一文。
他脸色苍白,似乎在虞家祖宅留下的伤势,非但没丝毫好转,反而加重了。
朱一文的老仆和书童,正在帮余仙姑整理身上的衣服。
不再似那日虞家正门口所见时浓妆艳抹头戴鲜花,今日的余仙姑一身素白,显得端庄雅致。
地面,书生已经提前挖好了坑。
挖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大小。
其中一个坑里,棺材已经安置下去,里面是余仙姑丈夫的衣冠,待会儿余仙姑就会直接躺进去,与自己那在江上早故的丈夫合葬。
余仙姑:「这老家伙倒是懂得偷懒,干脆直接躺棺材里被运过来,是连一步都懒得走了。」
等余仙姑伸手拍了拍徐锋芝的棺材板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眉毛一挑,骂道:
「什么玩意儿,说好一起闭眼的,你居然抢跑!」
徐默凡将徐锋芝的棺材放进坑里。
余仙姑:「我也得走了,要不然落下太多,不过,一文,走之前,我可要提醒你,不准把你姨奶奶我的尸身拿出来卤了!」
朱一文摇头笑道:「姨奶奶,一文是有点畜生,但还没畜生到这种地步。」
余仙姑又指了指隔壁躺着的徐锋芝:「徐老头你也不准!
朱一文:「知道,知道,您放心去吧,姨奶奶。」
余仙姑走到棺材尾,转身背靠着棺材,目光,环视四周,发出感慨:
「当初是你说的,人生美事,不过是:生在苏杭、葬在北部。
被你一语成了,今儿个,算是给你如愿了。
明明说好了婚后你就二次点灯,与我双宿双飞,可你偏偏说什么要再挣那一浪的功德,结果给自己挣得死不见尸。
我怨了你一辈子,就是今天,我也依旧在怨你。
你,耽搁了我一辈子。」
说完,余仙姑眼睛闭起,身体自然后倾,「砰」的一声,落入了棺材中。
朱一文亲自下坑,一边给自己姨奶奶将棺材盖盖上,一边挪输道: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怨了一辈子死后还要合葬,这男的啥德性姨奶奶您当年又不是不知道,亏你还为他守了一辈子的寡,口是心非呢您。」
「砰!」
棺材盖被踢了一脚。
里头传来余仙姑骂人的声音:「小畜生,姨奶奶我还没咽气呢!」
朱一文:「晓得晓得,刚刚故作洒脱地倒下去,这会儿是不是趴在棺材里给他整理被你弄乱的衣冠呢?
还是说抱着他的衣服,说「我终于来找你了?
还真是面皮薄,当着我们的面不好意思做这种事儿,就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棺材里偷偷做。」
「砰!」「砰!」
「哎哟,我的姨奶奶,您可别再踢了,这棺材不是家里的,我买的时候本地棺材铺还打了折,
一看就知道不结实,可经不起你再来几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