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4)
“小远,我没事,是你眼睛在流血。”
“哦。”李追远这才发现,自己视野里一片腥红。他艰难地站起身,蹲到河边,掬起水开始冲眼睛。
虽然依旧能看见鲜血在滴落,但视野好歹清晰了不少。
再回头,看向润生,发现润生身上全是泥土和石灰,手脚也都有多处磨破了皮,渗出了血。“小远,你检查一下。”
“嗯。”
“来,我背你下河。”
润生将李追远背起来,走到河流中,李追远抬起头,他没去检查“施工细节”,而是直接查看风水格局。连续抹了三次眼睛擦去血污后,他确认了,这里的风水局已经被自己改变。
“润生哥,你做得很好。”“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润生哥,你可以休息了。”
“那我们回我大爷家睡觉,我觉得你是真的撑不下去了。”“不,我还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项要做。”
“我来做吧。” 李追远沉默了。 润生明白了。
“那你,撑得住么?”
“撑不住也得撑,我们的时间不多,他们最早,明晚就会来。风水格局分为两种,一种是自然之象一种是人造之局。
自然之象长久,除非突然发生大规模的地形变化,否则能改变这自然之象的,只有沧海桑田因此,古人通常都会把墓地选择在这里,借助的就是这种自然之象长久。
人造之局就像是在河流中截网自己养鱼,如果不去定时维护修补,一段时间后,渔网必然会被冲破,里头的鱼也会重新入流。
这种小河流域的布局,很简单,也很脆弱,白天查看时,李追远就发现已经出现了偏差,也该到对方来修补的时候了。当然,对方也可以不来修补,但至少得来查看“练习题”的结果。
所以,周庸其实被骗的团团转,他以为的长长久久,其实一直都有阶段性保质期,对方不来维护,他就会很快烂在河里或者家里,连带着他的妻女。
总之,这件事拖不得,天亮之前,自己必须把一切布置都完成,然后再好好休息...养伤。回到岸边,李追远在周庸面前坐下。
入阴。
身边的润生和谭文彬都不见了,只余下周庸,他现在非常虚弱,像是一条上岸已久的鱼。这很好,因为李追远现在也很疲惫。
双方的虚弱的频率,现在倒是很好匹配,很快,就完成了同频。
这也让李追远有了一个新发现,那就是将死倒打得濒死时,可以更容易完成黑皮书上的步骤从而操控它。只是这里有个悖论,要是能轻易通过其它方式把死倒解决,那自己还费得着去操控它么?
目前来看,维系一头死倒是很难的,你得给它创造一个合适的存在环境并定期维护,还得时刻提防对方的背叛。死倒的存在状态,就注定它必然会反抗。
先前那对母女,在自己没有直接镇杀周庸时,就很快出现了失控迹象。现在唯一例外的,是小黄莺。
但小黄莺是因为鱼塘里那个“它”的缘故,才获得了更长久的存在,而且目前,李追远也不清楚小黄莺去哪里了,或许...已经被那个它一起带去了地下。
魏正道在黑皮书里,自己也讲的是这是对付死倒的一种强力手段,而非《驯养手册》。因为你无法指望一个一直处于煎熬折磨的东西,会对你具备长久的忠诚。
这一点,魏正道看得很明白,但魏正道那个朋友看得不明白,他倒是饲养成功了,但代价是把自己也变成了一头死倒。所以李追远才觉得那家伙蠢得厉害,哪个驯兽师驯兽的目的是为了把自己关进笼子里去?
“来,周庸,让我看看,你的记忆。”李追远将手,放在了周庸额头上。
他现在很累,所以无意去细品周庸在妻女生病后的悲惨哀伤画面,他快速跳过了这些,只在几个关键节点停留。第一个,就是周庸趴在床边哭泣亡妻时,窗外传来的话语。
周庸跑出去了,但他没找到人,那个人,只留下了一封信。信上说,自己能帮他把妻女留在身边。
等女儿死去后,那道声音又一次出现,周庸又出去了,还是没找到人,又是一封内容一模一样的信。
妻女都死后的某天夜里,周庸枯坐在屋子里喝着闷酒,声音再次出现,他还是没看见人,捡起屋外那封信打开后,发现信上描述了具体方法。
李追远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对方手脚很干净。
明明在做着坏事,却不留一点痕迹和跟脚,这种行为逻辑,很像是柳奶奶他们。
这倒不是说柳玉梅也是坏的,而是他们这两拨人,一直都在忌讳着某种东西,生怕牵扯上关系就比如这一伙人,明明在做着极为恶心的坏事,却没有真的脏手。
甚至,就算很可能是他们动手杀的女孩和女人,但对于久卧病榻的她们而言,那时的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类似西方的安乐死。
杀她们时,她们不会产生怨念,反而会内心感激。
当然,这是因为她们不知晓,死亡后等待她们的是什么.....其实,要不是自己告诉了她们,她们的恨意,也只会集中向周庸。
手脚,太干净了。
这就是对那种禁忌的敬畏么?
这也是为什么,当自己给黑猫提出方案时,黑猫会很惊诧:你们正道人士真的能这么做么?原来,确实是有这一条正道规则的。
不过,李追远并未因此而产生退却的念头。
对他来说,大不了事儿做完后,回家多抱抱自家太爷。
这周庸,也真是够有意思的,就凭三封信,真就把家底子全拿出来去修桥布置去了。
但联想到他家屋子里摆的耶稣画像,倒也能理解了,这人,本就迷信这类东西,属于好忽悠的那种傻子。
宁可家里日子过得拮据,也要把钱送给那些跳大神的骗子,还认为自己很聪明很睿智,觉得世人皆醉我独醒。李追远强行打起精神,在周庸的视角里,开口道:
“现在,我来说,你来看,我告诉你...真相。”魏正道黑皮书第三步:骗!
周庸的视角被重新拨了回去,回到了周庸看牌回家发现自己妻子死亡之前,周庸刚走近自家坝子,就听到屋后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好了,他老婆已经被我弄死了。”
“弄死了好啊,一直不死,真耽误事。”
“这样等他回来看见后,他就会伤心死的,也方便我们进行下一步计划。”“信准备好了么?”
“好了,但是现在不留具体操作么?”“先不用,他女儿还没死呢。”
李追远强行撑起精神,继续拨动视角画面,来到周庸发现女儿死之前。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偷听,甚至,只是改了几小处的对话。
不是李追远不想把活儿做得更细致,而是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他很清楚,这种强行粗暴修改记忆的方式,会导致周庸原本的记忆链条出现紊乱。
但凡换一头正常的死倒,你都不能这么干,人晕乎一下后很快就能将错误的记忆当正常人昨晚做的梦一样,驱散遗忘掉。可李追远相信周庸,因为他真的很好骗
而且自己也是根据事实加以“改编”,是符合记忆链内在逻辑的。继续拨弄,回到妻女死后周庸坐在屋子里喝闷酒的画面。
外头,传来对话声:
“好了,我们把他老婆孩子都弄死了,现在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嗯,他真蠢。我已经把信丢在这里了,他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按照我们信中的吩咐去做。”“你丢吧,他快出来了。”
“嗯。”
李追远原本想着把最后的那段对话,再加深丰富一下的,但他已经顶不住了,走阴的状态难以维系,视角画面也出现了动荡和破碎。
不过,应该可以了。
李追远卸下所有力气,闭上眼。
等他想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根本睁不了,眼睛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他知道自己走阴结束了,因为耳畔传来润生和谭文彬的声音。
“润生,这血怎么止不住啊,太吓人了。”“你再擦擦,我再去弄点清水来。”
“彬彬哥。”
“小远,你醒了,你别着急,我们在想办法给你止血。”“彬彬哥,你看一下周庸,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他在不停地摇头,像是发起了羊癫疯,不过你放心,他挣脱不开筐子和网。”“你继续盯着他,告诉我他的变化,我现在看不见。“
润生走了回来,很快,李追远感觉到自己眼睛处有一股清凉感流淌。现在,自己眼睛能睁开了,可视野里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小远,你的眼睛怎么一点神采都没有,你能看清楚我竖起了几根手指么?”李追远摇摇头。
现在的他,怕是连患有白内障的刘金霞在自己面前,都能自夸一声自个儿眼神好。他现在,和瞎了没什么区别。
“小远,你的眼睛不会有什么事么?”
“小远哥,你别吓我!”
“不用担心,我只是透支过度了,我现在是看不见,但我没真的瞎,休息休养好后,就会慢慢恢复的。”《正道伏魔录》里,就有类似的记载:双目失明,旬月乃复,方知节制。
魏正道,以前也这样透支过,但他最后还是好了。
就是这里的“旬月”,不太好解读,可以指一个月,也可以指十个月,也可以指十天到一个月。
李追远觉得,第三种解读最合适,要是真瞎了整整十个月,魏正道在书写这段话时,语气会更沉重更后怕,就不是“方知节制”,而是“惊骇欲绝”“如获新生”。
“小远,周庸眼睛里的粘液褪去了,他眼睛又变红了,看起来很愤怒的样子。”“他在盯着我们三个人么?”
“不,没有,他没有看向我们。”“嗯,好了,成功了。”
仇恨,已经被转移。
“润生哥,把网和筐都取下来,把周庸放进水里。”“好!”
虽然这个要求很不合常理,但润生从不问为什么。
他将周庸提到河边,拿去网和筐,然后看着还在岸边像是一条死鱼一样扑腾的男人,抬脚,将其踹回了河里。一入水,半死不活的周庸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一个猛子扎入水底。
“小远,我们去医院吧。”谭文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