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5章 真正的顶级学阀
“只是提名而已。”
看着报纸上的新闻,顾宪通的忍不住摇头轻叹道:
“这可真够凡尔塞的…”
这个“凡尔塞”一词到底是什么时候流行的,顾宪通并不清楚,但早就流行多年了了,哪怕是作为电话公司的工程师,他也知道其中含意。
“那可是诺贝尔奖,哪怕只是提名,那也是荣誉啊…”
顾宪通在那里感慨着的时候,他并不知道的是,在诺贝尔物理奖委员会有多名委员,已经提名他为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二十年前,在电话公司工作的顾宪通为了改进与通信卫星的通讯,设计并且建立6米号角式接收天线系统,其定向灵敏度高于其他射电望远镜。
当他测量银晕气体射电强度时,发现存在着无法消除的背景辐射,指出波长厘米的微波噪音相当于黑体辐射。背景辐射的各向同性程度极高,在以后的长时期测量中,还发现没有季节性变化。两年后,他在《天体物理学报》上发表了题为《在4080兆赫上额外天线温度的测量》的论文,宣布了这个发现。
随后,南洋大学的巩嘉良等人在同一杂志上解释道,这就是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发现为宇宙大爆炸理论提供了有力证据。
虽然他发现了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但是他的这项伟大发现充满了运气和偶然成分。哪怕是有了这一发现,他并没有投身学术界,而仍然在电话公司做着工程师,偶尔参与卫星等设施的研制。
现在,在看到楚友臣的“提名而已”时,也着实羡慕的很,但也就是羡慕而已,随后,他又继续进行他的研究——视频通话。
早在二十年前,电话公司实验室,就开始研究视频通话,该原型能够通过模拟PSTN,也就是公共交换电话网电话线传输图像,1帧/2秒。为与会者提供了在另一个地方与其他人进行视频通话的机会。呼叫者不仅可以听到线路另一侧的声音,还可以看到他/她的照片。
但是这种新的通信手段成本太高,大多数人无法接触到。此外,该设备还存在一些问题,如体积庞大,使用困难等。更重要的是,照片是如此小和模糊。
而作为电话公司的工程师,在过去的十几年中,顾宪通一直在致力于对此进行改进。
“视频摄像机尺寸还是太大了,不可能成为电话的一部分,也就是要解决应用问题…”
思索着的时候,顾宪通想到了互联网,想到了那些相隔万里的“网民”们利用国际互联网在BBS论坛上聊天的一幕。
“互联网!”
顾宪通的眼前一亮,说道:
“如果给电子计算机装上视频摄像机,再和互联网联接在一起,利用互联网进行视频对话呢?”
一个伟大的发明,也是始于伟大的构想。
哪怕就是顾宪通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这个构想会酝酿出什么,就像二十年前他发现了宇宙背景辐射一样,虽然为宇宙大爆炸理论提供了有力证据。
但从发现到收获果实却需要二十年。
而视频电话又需要多少年才够取得成熟呢?
但至少,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确实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放下手中的报纸,李毅安笑道:
“楚友臣,我记得他,他的话语不多,性格倒也有点意思。”
“是很有意思,这个“提名而已”真符合他的性格,爸,你记不记得他第一次参加沙龙时,有人说与会的都是博士时,他直接反驳道——谁还不是博士。”
儿子的话,让李毅安哈哈大笑道:
“是的,好像在场的就我们两个不是博士。”
“爸,只要你愿意,全世界所有的大学都愿意授予你博士学位的。”
李奕轩看着父亲,言语中难免带着些许可惜,毕竟父亲本身就是一名科学家,他可以给予诺贝尔奖获得者以启迪,可是他自己却没有时间进行相应的研究。
“学术界还是非常在意Doctor这一头衔,但是…”
摇了摇头,李毅安说道:
“我并不在意这个,头衔并不重要,其实,这个…”
手指点了点报纸上关于楚友臣获得提名的新闻,他说道:
“这个很重要,28年…”
在强调这个时间之后,李毅安接着说道:
“楚友臣用了28年进行理论研究,取得了化学理论上的突破,这是我们科研体制的成功。
在过去的28年中,没有人催他要成果,要应用。这才是我们提供的科研环境,这个环境,并不仅仅只是金钱,更重要的是宽松的学术环境。”
提到宽松的学术环境时,他稍微顿了一下,说道:
“虽然我们看重科学的应用,但是我们不会为了应用而应用,如果我们,把科研切成一年一验收的“项目盒饭”:中期检查、绩效评分、预算执行率,条条索命;论文、专利、转化额,全部都量化。
结果最聪明的脑袋也被逼成“学术农民工”——年底冲KPI,只能做“填空题”,不敢碰“送命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那些诺贝尔奖得主可能连预实验都撑不到:第一年没出SCI,就被取消资助;第三年没申请到专利,课题组直接解散。”
读大学的时候,李毅安曾目睹过那些“学术农民工”的生活,一般是青年学者,或者副教授以下在做科研。副教授以上主要是社交为主。
由于科研任务繁重,给予青年学者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做不出成果不但升不了教授,还要取消编制,等于沦为无业游民。甚至有青年学者面临考核压力选择跳楼。
等做到了教授,要往上继续冲各类帽子,就需要课题。
但问题是,课题是大佬们评审的。由于领导们也不懂科技,所以大佬说这个课题可行,才就能评上。
这个时候,拜会大佬有时候比钻研科研更重要。而大佬的视野锁死了科研的上限。
诺奖这种级别的奖项,一定是超级创新,也就是超出人的预见之外,包括大佬。
想到这,李毅安又说道:
“奕轩,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坚持每个月至少举办一次青年学者沙龙吗?”
父亲的反问,让李奕轩沉思了一会,说道:
“是为了和他们进行学术交流,很多青年学者都提到过,在沙龙上他们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提点和指引。”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一开始的时候,李毅安确实是抱着“偷渡技术”的想法创办的“青年学者沙龙”,但是另一方面,他还有一个私心。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学阀,大佬。”
“什么?”
看着一头雾水的儿子,李毅安默默的点着一根雪茄,然后说道:
“任何一个体系,都有其大佬,学术上同样也是如此,这些学术大佬,就是学阀,他们身居高位,把持着资源,这是不可避免的。
而更要命的是什么?
是如果拜会大佬变得比钻研科研更重要,那么对于学者来说,最重要的也就是社会孤,而最致命的是什么?
是学阀的视野锁死了科研的上限。因为突破性的成果,是无法预见。如果学阀把持科研,那么,科研的上限自然受到限制。”
抽了口雪茄,李毅安进一步解释道:
“就算你让牛顿去当物理课题的评审员,他一定会把爱因斯坦的引力课题、或者光的波动说给否定了,因为两者理论体系格格不入。牛顿也不能想象引力的本质是空间扭曲,或者光存在波动性。”
父亲的假设,让李奕轩不禁愣住了,他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所以,我们需要是给予基础研究一定的空间和资助,不能过分压榨学者,同时,还要尽可能的控制学阀势力范围,让青年学者有出头的空间。允许有一些不善社交的学者可以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默默研究,给他们留出了一点生存空间。”
稍微沉思了片刻,李毅安说道:
“但是如何让青年学者有出头的空间?我们学界的大佬不少、派系和圈地会不可避免的产生,但是为什么,他们无法形成学阀?”
父亲的反问,让李奕轩前后贯通了一下,说道:
“是因为青年学者沙龙,父亲您每个月都会邀请青年学者参观宴会,在某种程度上,父亲您就是那些青年学者的支持者,是父亲你在对抗学阀。”
儿子的话,让李毅安用一种颇为得意的语气说道:
“不是我在对抗学阀,是在制止学阀的产生——因为我本身,就是最大的学阀,他们想要成为学阀,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得意之余,李毅安的神情随之变得严肃起来,说道:
“所以,这我们这里是不可能出现大佬挂名,具体的工作牛马在做的事情。总之一句话,给辛辛苦苦做学问的人一个奖,而不是给辛辛苦苦做学问政治的人发奖,这才是学术的本质。”
让学术归于学术,让政治归于政治,这才是李毅安要做的事情,相比于那些学术大佬,他更倾向于青年学者,因为人类的大脑是会老化,与之相对应的就是知觉、记忆、运算速度、推理能力等等都会随着年龄的老化而不断减退的,这种生理现象被称为“流体智力”。
人的流体智力大概在20岁进入高峰期,在25岁时会达到顶峰,25岁之后慢慢下降,所以年龄越老流体智力越低。
一个老朽的学术大佬,随着年龄的增长,别说是从事研究了,就是连提问题都不一定会了,一个连问题都不会提的,有可能在科学领域内取得突破吗?
所以,理论上来说,学术大佬的学术成果,是应该呈现下降趋势,而不是随着地位的上升,不断的“取得各种突破”。
这本质上违反了人类身体的基本条件。
所以,李毅安才会弄出这个沙龙,就是借着充当青年学者“保护伞”的时候,树立一个学术传统。
“这个学术传统就是——大佬要帮助青年学者成长,而不是夺走他们的研究成果。连我给过不少直接性的指导和建议,都从来没有在他们的研究上署名,其它人…”
冷冷一笑,李毅安反问道:
“他们敢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人敢,既然没有人敢,那么学阀自然也就不会出现了。
如果非要说有,那也就只有一个学阀,就是李毅安本人!
父亲的反问,让李奕轩笑了,他们确实不敢。